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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婚夫而归时,带回一名女子。
这名女子帮他们打败奚族,皇帝想收她当义女,可她居然只愿意认我爹当义父,住到我家中。
全府人拿她和我对比,她武艺高强,能杀敌,而我只会做女红。
父母和兄长无一例外偏向她,未婚夫也当仁不让向我提出退婚。
他说他想要一个会拿刀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只会拿针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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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十日后,我留了一封书信给李中流,同意了退婚。
没和家人告辞,在清晨我背着细软悄悄离开国公府。
如今他们已经有天下独一无二的女侯爷当义女,我这个只会做女红的女儿只能给他们丢脸。
走到城门,看到城墙上贴着告示。
征招一批会做棉衣的仆妇,与押送粮草的官兵前去玉门关。
我笑了,原来会做女红也不是一无是处,能谋生,这正好撞到我的长处来了。
欣然报名应征,恰好今日是征招的最后一日。
经过四个多月的跋涉,终于抵达玉门关。
一入军营,我们这十几个仆妇就被分配了任务。
因玉门关外天气寒冷,我们除了赶制棉衣,还要帮士兵们缝补破衣烂衫。
日子很是繁忙,没有多余的时间伤春悲秋,我甚至没空想起在京城当世家小姐的日子。
手中的针线让我找到生命的充实感。
是的。
我就只是一名普通女子,只会做女红。
严乐春拿的是刀剑,我拿的是针,绣娘怎么和花木兰比?
李中流身为秦王,将来有可能继承大统,确实需要像严乐春那样的妻子帮他开疆拓土。
这样一想我反而释然了。
2
深夜,我坐在油灯下缝衣。
面前摆了十几件需要缝补的破衣,估计得三更后才能忙完。
油灯光甚是昏暗,我的眼睛倍感吃力。
放下手中的针线,我揉了揉眼睛抬头,不知何时面前站了一名男子。
那男子身量十分高大魁梧,穿着普通士兵的服饰,皮肤黝黑,但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仿佛天上的两颗星子。
「大哥,你有什么事吗?」
我猜测他可能是要补衣,但他手里并未拿着衣裳。
他瞅着我,忽然面色讪讪的,极不好意思。
没想到他面黑却脸皮薄。
「大哥,你说吧。」我鼓励他。
他「欸」了一声,但好像还是不知要说什么,半晌他抬起脚。
我顺着他的脚往下看,只见他脚上的靴子破烂不堪,靴子里面的棉花露出来。
「大哥,你是要补靴吗?」
「可以帮我补吗?」
「当然可以。」
其实,来到军营后我们并未帮人补靴子,也没人拿靴子来补。
他是第一个,怪不得不好意思。
「我的靴子很臭。」
「不要紧。」
我安慰他。
「大哥,你把靴子脱下来吧,我现在就帮你补。」
军营里士兵的衣裳也只有两套,靴子一双,如果不补这个士兵就只能穿着烂靴子。
他这才面露感激,除下脚上的靴子。
一股腐烂臭味霎时腾空而起,熏得我差点吐了,我正要捂鼻但马上醒悟过来。
他正在为国守边疆,我却嫌弃他的靴子臭,岂不是让他难堪?
我屏住呼吸,伸手去接他的靴子,忽然发现他的袜子也破了一个大洞,五根脚趾头露出三根。
拿着靴子我审视了一番,问题还相当严重。
不只是靴面破了,靴子底极薄,估计穿半个月就得穿底。
我伸手比画靴子的大小,将尺码记在心里。
很快将破损的靴面缝补好,这时剪刀却没找到,可能是其他仆妇顺手带走了。
我低下头,用牙咬断靴面上的线。
然后抬起头将靴子递给那士兵,却只见那士兵目光灼灼,瞧着我俨然是呆了。
「大哥,靴子缝好了。」
他这才「哦」了一声,回过神。
「大哥,你的袜子也破了,脱下来我补。」
「不不,袜子没洗,臭,等洗好了再请你补。」
他三下两下将靴子穿好,向我道谢后迅速离开。
一直忙到三更后,面前的衣物全部缝补完,我也累得直不起腰。
叠好衣物,我又找来棉布剪出靴底,初步打了个样,这才回营帐歇息。
转眼一个月过去,这期间听说月氏人来骚扰过两回,但被镇守玉门关的李靖难大元帅给击退。
说起来这李靖难元帅,我来了玉门关这么久从未见过他。
他只在传说中。
这时我手里头的靴子也做好,因为是忙活完活计,才有工夫赶这双靴子,做得也很粗,只能将就穿穿。
另外,我还做了两双袜子。
我在营地寻找当初的那个士兵,但找来找去却总是不见。
3
下午稍得了闲,我便端着衣物去营地外面的小河清洗。
离军营近的河段属于饮用水,中间段是牲口马匹饮用,下段才是洗衣物的地方。
因此我走得稍远,离营地差不多有一里多路。
河道上布满积雪,天气冷,雪未融化,河道里的水并不多。
才洗了一会儿衣物,手就冻红了。
我搓了搓手,但这工夫一条外衣便顺着水流飘走,慌得我赶紧下河去捞。
「别下水。」
身后有人在喊。
我下意识回过头,等看清那人的模样,顿时我心下一喜。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同
竟然就是那个士兵。
他牵着一匹马,也没和我说话,自己便先跳下河,捞起那件飘走的衣裳。
上岸来后,他的裤腿和靴子滴着水。
「给。」
「谢谢!」我接过他递过来的衣裳,「大哥,你快拧下水吧。」
视线落在他的靴子上,我才发现上回补过的那只靴子,从靴面到靴底绑了一圈布条子。
我微微一愣,但马上明白了。
肯定是靴底穿了,他找了东西垫在靴底,才用布条子系起来。
「你以后洗衣不要来这里,这里偶尔有月氏人来,你遇上他们会有危险。」
「好,我知道了。」我提起装衣物的竹篮。
「我送你回营地。」
等到了营地后,我忽然发现有很多人在瞧我们,面上还露出诧异的神色。
我没有在意,毕竟一男一女走在一起肯定会引人注目。
「大哥,我有样东西要给你,你进来。」
我进入自己歇息的营帐,从包袱里找出包好的靴袜。
他打开包裹,霎时眼中满是惊喜。
「这是给你的,做好几天了,但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怎么寻你,幸好今日遇到你。大哥,你快试试合不合脚。」
我喜滋滋地催促他。
他「欸」了一声,坐在地上,除下脚上的湿靴子,换上我缝的新靴于。
「合适,大小肥瘦都合适。」
他激动坏了,想要拍我的肩膀,但顾虑男女之别没敢拍下来。
「谢谢你!」
「大哥,你们保家卫国,驱逐外族,我只是做一双靴子,这是应该的。」
「你做靴子,帮我们缝补衣物,也同样是保家卫国」
我愣住了。
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李中流看不起拿针的我,觉得我只会拿针没用。
而他居然说我拿针缝衣物,也是保家卫国。
这话好受用。
帐帘被挑起,管事的仆妇进来,她一见到,兵便连后退两步,恭敬地行了个礼。
「元帅。」
我再次愣住。
面前穿着普通的士兵,竟然就是镇守玉门关的李靖难大元帅。
怪不得刚才进入营地时,士兵们都在瞅我俩。
李靖难挥了挥手,示意那管事仆妇先出去。
等营帐里只剩下我和李靖难,我忽觉尴尬起来。
他会不会误以为我送他靴袜想高攀他?
「你叫什么名字?」
「胡湘。」
虽然我是国公爷家的小姐,但像我这样的世家小姐在京城多不胜数。
我并不担心说出真名,李靖难会知道我的身份。
李靖难点点头。
「胡湘,你愿意嫁给我吗?」
4
我脑中轰轰响。
镇守玉门关的大元帅李靖难,竟然向只见过两面的仆妇求婚。
我是听错了吗?
凭他的身份,不至于要沦落到要娶一名仆妇。
他配一个世家小姐也是绰绰有余。
「我想娶你,你愿意嫁我吗?」
他向我走近两步,大于落在我的肩膀上。
我抬起头看他,他的下巴几乎要抵着我的脸,从他口鼻中喷出的气息,像小虫子在我面上蠕动着。
暖暖的,痒痒的。
今生我不会再回京城,也不会再回国公府。
我是默默无闻的胡湘。
「元帅,我只是一名不起眼的仆妇,会有损你的身份。」
「这里没有身份,只有男人和女人。当男人看到女人低头咬断靴子上的线时,男人就已经决定要娶那个女人。」
我动容了。
「胡湘,让我们夫妻两人,我拿刀,你拿针,共同保家卫国守边疆。」
这样的话虽不是情话,但比情话更让我内心火热,滚滚灼流涌上天灵。
「好,我答应你。」
李靖难严肃的面容马上绽开笑意,他拉着我的手,不由分说冲出营帐外。
「兄弟们,你们的元帅,李靖难,要娶胡湘为妻了。」
他放声大喊。
士兵也高声欢呼。
5
婚礼定在十日后。
营地里一片欢喜的气氛,但我们仍然各司其职。
李靖难巡守营地周边,防止月氏人来犯;我缝制婚礼的喜服,帮士兵缝补衣衫。
虽未成亲,我已感受到夫唱妇随的美好。
营帐外有喧哗的声音,我忙于手中的活计没空出去。
待会儿有士兵进来取衣裳,我便向他问起外间的事。
「陛下派钦差来宣旨。」
「什么旨?」
「不清楚,元帅和钦差都在营帐里。」
我「哦」了一声,心下揣测这圣旨,莫不是要令李靖难赴京?
又或是奸臣诬告?
心里正七上八下,帐帘被挑起,冷风拂入,寒气逼人。
一道挺拔的身影伫立在我面前。
我抬头看向那人,瞬时傻眼了。
来人竟是数月不见的李中流。
这来宣旨的钦差居然是秦王李中流。
李中流一袭白裘,腰悬宝剑,比在京城更显风流倜傥。
「阿湘,你怎么在这里?」他上来就抓我的手。
不料我手上的针刺破他的手指,他慌地缩回手。
「秦王。」我起身向他施礼。
「阿湘,我刚刚听李靖难说你要嫁给他,这是真的吗?」
我点点头。
李中流神色忽然变冷。
「那你大概要失望了。」
「失望?秦王,你是何意?」我也冷起脸。
「陛下有旨,令李靖难娶严乐春为妻。」
我心中狠狠一怔。
又是严乐春。
为什么总是这个女人与我争男人呢?
秦王的未婚妻身份,我让出去了。
李靖难妻子的身份,难道我还要让给她?
「只要元帅愿意娶我,我就愿意嫁给他,此生不悔。」
我说出我的誓言。
虽然和李靖难相处不久,但我知道他的为人。
他的每一句话出口就是山都撼不动的誓言。
帐帘再次被挑起,李靖难进来,他大步走到我的面前,握住我的手,眼神坚定而炙热。
「今生我非你胡湘不娶。」
我笑开了。
李中流大怒,吼道:「李靖难,你敢抗旨?」
李靖难瞧也没瞧他一眼。
「抗就抗了,你奈我何?秦王,你若准我与胡湘成亲,你便是此地的座上客,若不准,那就请你离开。」
6
我望着李靖难,他的每一句话都是那样难以撼动。
他的气魄毫不逊色身为秦王的李中流。
「李靖难,你……」李中流这气非同小可,从来没人敢这样不给他面子。
这时帐帘又被挑起,严乐春一袭劲衣装扮,英姿飒爽地出现在我面前。
她身后还跟着一人,身形颇为眼熟,当我瞧清那人长相时,却发现是我的兄长胡广耀。
「阿湘,你身为国公府的小姐,居然要在军营里当仆妇,你想辱没国公府吗?」
我心下叹息,我哥来不是和我诉亲情的,而是申讨我。
瞬时李靖难沉下脸。
「谁敢说我李靖难的妻子是辱没国公府?」
他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掷地有声。
我哥便不再言语。
在这个玉门关,就算是李中流也不敢乱来,毕竟李靖难是手握重兵的元帅。
他一声令下,就是千军万马。
严乐春咬牙切齿「哼」了一声,掉头出营帐。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严乐春吃鳖。
在京城,人人称颂严乐春是花木兰,古往今来第一位女侯爷,我爹更是把严乐春排在我们几个亲生儿女前面。
「李靖难,你真的要违抗皇命?」李中流握紧拳头。
李靖难仍是不看他,大声呼唤营帐外的士兵。
「将秦王送回他的营帐安歇。」
「你……」李中流气得跺脚,但最终还是被士兵请走。
不知怎的,我忍不住笑出声。
数月来的内心愤懑,竟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我以为世间人都重严乐春,却还有李靖难为我一人独存在。
7
从李靖难嘴里我得知,他与严乐春是师兄妹,严乐春是他师父的女儿。
两人一同学习兵法和武功,李靖难当严乐春当是亲妹,可严乐春却对他产生男女之情。
那次李靖难拒绝严乐春后,严乐春便想让皇帝指婚,于是就去帮李中流打奚族人。
因此,严乐春也如愿地请到圣旨,将她指婚给李靖难。
「元帅,你真的要违抗圣旨吗?」
我心下担忧。
「为你,天地日月倒转在所不惜。」
我笑了,他的话都是誓言。
夜里,我哥请我去他的营帐叙话。
李靖难原想陪我去,但我怕他俩起冲突便拒绝了。
营帐里,我哥等我许久,我进去时他面上颇不耐。
「哥,父母可好?」
「你还记得他们啊!」我哥「哼」了一声。
我知他恨我以仆妇之名进入军营,丢国公府的脸,更是丢他这个世家公子的脸。
「哥,你说吧,有何事?我还忙。」
尽管我快成为元帅夫人了,但我仍然要为士兵缝补衣裳,像李靖难一样以身作则。
「秦王让我告诉你,你如果不嫁李靖难,娶你做秦王妃。」
「这是为何?」我不解。
「秦王深爱乐春,但乐春又深爱李靖难,秦王唯有娶你,这样乐春便可嫁李靖难。」
我定定地瞧了我哥好几眼,摇摇头。
「你不愿意么?你不是一直想当秦王妃?这下你如愿了。」
我有些无语。
李中流凭什么认为我还想嫁给他呢?
「哥,你也深爱严乐春吧?」
我毫不留情地戳穿我哥。
我哥愣了愣:「我不配。」
他确实不配,便是李中流也不配。
还是严乐春有眼光,能配得上严乐春的只有李靖难。
那个每句话都重如泰山的男人。
「哥,你告诉秦王,胡湘嫁定李靖难了,今生今世不变。」
瞬间,我明白自己为何会放弃李中流,却不能放弃李靖难。
因为李中流也配不上我。
见异思迁的男人如何配得上胡湘?
8
我拒绝李中流的提议后,李中流又亲自找过我好几次,许我秦王妃之位,锦衣玉食,甚至还保证将来不纳妾,但都被我严词拒绝。
好马不吃回头草。
胡湘不会永远停留在过去,该舍的就舍,该放胡湘不会永远停留在过去,该舍的就舍,该放的就放。
婚礼如期举行。
黄昏时分,营地燃起篝火,将这荒凉的戈壁点缀出几分妖娆之色。
我穿着喜服,这喜服是我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每个针脚都寄托着我和李靖难的未来。
李靖难穿着元帅的盔甲,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穿盔甲。
威风凛凛,如天神下凡。
即使俊美如俦的李中流站在一旁,也被映衬得单薄了。
李靖难挽着我的手,我们向天叩拜,泼酒敬天地。
没有繁文缛节,在夫妻对拜后,我们的婚礼就算完成。
我被送入新房,其实还是营帐。
坐在榻上我耐心等待着李靖难。
没过多久脚步声响起。
我愣住了。
李靖难的脚步声重,这脚步声轻,分明不是李靖难。
况且这时候他应该陪着宾客和士兵饮酒。
不等我扯下盖头,一把闪烁着银光的刀尖先挑起盖头。
严乐春的脸就这样撞入我的眼中。
刚才婚礼时严乐春不在,不知躲在哪里生闷气。
「胡湘,你明明什么都比不上我,为什么李靖难他要娶你?」
刀尖指着我的脖颈,有略微的疼意,似乎有丝丝血流淌下。
但我仍然傲然地望向严乐春。
「论舞刀弄枪我自然比不上你,但在李靖难心里,我自有你没有的好处。」
「原来你如此牙尖嘴利,我倒是看错你,还以为你笨笨的。」
「我就笨笨傻傻的,傻人有傻福。」
如果不是李中流强迫我退婚,我又如何遇到李靖难呢?
「胡湘,你不要以为你真能嫁给李靖难,我严乐春想得到的东西,就会想尽各种办法得到。」
「你想干什么?」我蹙起眉头。
严乐春抿紧嘴唇,视线向营帐的门帘看去。
门帘挑起,我哥进来。
「广耀哥哥,中流哥哥呢?」
「秦王在拖住李靖难。」
听到这里我心知不好,他们必是有什么诡计,我趁严乐春不注意,推开她手中的刀向外跑去。
但只跑出两步,我又被严乐春的刀逼住。
「从来没人可以逃脱我的刀。」
严乐春一脸不屑,指挥我哥,「广耀哥哥,你把胡湘的喜服扒下来。」
我哥点头。
「哥,在你心里我这个亲妹妹是完全没分量吗?」我咬紧嘴唇。
「为了乐春,我和秦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身上的大红喜服被我哥扯下来,严乐春一把抱把抱住喜服,眼中流露出一丝得意。
瞬时我明白了严乐春的阴谋,她想冒充我和李靖难行洞房之实,弄个木已成舟。
可不等我说什么,后脖颈遭到钝击。
我回过头,却见我哥的手掌还没来得及放下。
「哥。」我叹了一口气。
这是我离幸福最近的一次,但被最亲的人阻止。
两眼一黑,身体向后倒去。
9
不知过了多久,在马车的颠簸中我睁开了眼。
明亮的光线从车窗外照进来,我看到我哥严肃的面庞。
他脸上颇为伤感。
但我顾不得理他,撑起身就往车外跑。
我哥拽住我,又将我扯回马车。
「来不及,天亮了,乐春和李靖难早成夫妇之好。」
「不会的。」我不相信。
那个言如泰山的男人怎么可能分辨不出他要娶的女子?
「秦王昨夜灌了李靖难十几斤酒,他就算抱着一根木头都分不出来。」
我怔住了,全身冰冷,如坠深渊。
「哥,你是我至亲之人,为何就容不得你妹妹好呢?」
我不明白,为何有的男人为了女人毫不顾亲情。
李中流那样做,我不怪他,毕竟我与他无血缘亲情。
可胡广耀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哥,此后我们恩断义绝,你便不再是我哥。」
对于不需要的亲情,当斩得斩。
就如同我曾经斩断对李中流的情丝。
马车咣当响。
我挑起窗帘向外看,玉门关的黄沙戈壁再也瞧不见。
祁连雪山渐渐远去。
10
我回到山清水秀小桥流水的京城。
这里繁花似锦,但在我心里,那漫漫黄沙,皑皑白雪,却别有一畨滋味,令我魂牵梦萦。
爹训斥我,居然和他义女抢男人,他义女想要的男人是我能抢的吗?
娘也劝我,如今朝廷上下无不称颂严乐春,这是古往今来的奇女子,堪比花木兰,我只是走了运,那李靖难才想娶我。
「阿湘,你就别想那李靖难了,他想必早和乐春琴瑟合鸣,恩恩爱爱了。」
我被关在府里,寸步不许离开,防止我去玉门关找李靖难。
这时李中流也回来了,他来向我提亲。
「阿湘,终究我们是要在一起的,秦王妃的位置始终为你保留。」
「秦王,我只会拿针,不会拿刀。」我嘲讽他。
「除了乐春,我找不到能拿刀的女子,将就拿针的也行。」
他颓丧着脑袋。
我被他气笑了。
他凭什么认为我是他的将就?
「秦王,我不愿意将就你。」
当遇到李靖难后,这世间再没有将就,我也不愿意成为别人的将就。
「阿湘,你就对李靖难死心吧。我对乐春都能死心,你怎么就不能死心?」
「因为严乐春不爱你,李靖难爱我,他心里有我,他会来找我。」
李靖难从未说过爱我,但当他看向我时,眼中永远只有我一个人。
我最中意这种被他眼神团团包围逃不脱的感觉。
我想,那就是爱。
「哼!李靖难身为玉门关守关大元帅,未经陛下亲诏,如敢擅离职守就是罪同谋逆,我看李靖难不会不明白。」
被戳中内心,李中流气急败坏,拂袖而去。
不过李中流说对了,私自进京是死罪。
如此一想,我内心五味杂陈,既想李靖难来找我,又想他不来。
11
除夕夜的雪一直下。
我又回想起那个千里之外的玉门关。
因为一个人,我惦念那里的黄沙,那里的冰雪,那里的荒芜。
远处传来爆竹声,伴随着婢女小跑的脚步声。
「小姐,他来了。」
「谁来了?若是秦王来了,就说我身体有恙不见。」
最近李中流一直给我送金银珠宝,我烦不胜烦。
「不是秦王,是李、李靖难,他来找小姐了。」婢女气喘吁吁。
瞬间我也喘不过气。
他真的来了。
「他现在哪里?」我急得不行,他私自回京就是死罪。
「在前厅,和国公说话。」
「你快把门打开让我出去。」
婢女不敢,在我的哀求下才打开门。
我飞快地向前厅跑去。
在前厅门前,那魁梧得像高山的身影攫住我的视线。
仿佛心有灵犀,他的眼神也看向了我,眼中露出了惊喜。
我们向彼此奔去,我跑出一步,他跑出九步,然后我们十指相交。
「元帅。」
我望着他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深深藏着一个我。
「阿湘,对不起,我来晚了。」
李靖难告诉我,当夜他发现严乐春假冒我后,便将严乐春驱离。
只是他是守关元帅,无法及时来追我。
将守关要务交托给下属后,他方才放心来京城寻我。
「不,你没来晚。」
我们旁若无人地说着话。
这时杂乱的脚步声冲进来,我回过头,却见李中流带着十几个侍卫赶来。
「李靖难,你未经宣诏私自回京,已犯死罪,陛下现令我将你缉拿。」
我正要拦在前面呵斥李中流,但李靖难却将我拦在身后。
「正好,我要面圣。」
「先拿下。」李中流挥手。
侍卫将锁链套在李靖难的脖颈上。
「元帅。」我心急如焚。
「阿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拿刀,你拿针,我们一起保家卫国守边疆。」
说完李靖难一脸无畏地走出前厅。
粗大的锁链随着他的脚步,被扯得哗啦啦地响。
12
在李中流的干扰下,李靖难没有成功面圣,并被关入天牢择日斩首,连他带来的几个士兵也将一同处斩。
我爹怕惹祸上身,和我击掌断绝父女关系。
我没有悲伤,一株树想要长成参天大树,就必须将不必要的枝叶削剪,这样才能长得更高更壮。
李中流又找到我,他说只要我能劝说李靖难娶严乐春,他便设法免除李靖难的死罪。
「李靖难会是苟且偷生的人吗?」我嗤之以鼻。
明明娶严乐春能得到名与利,可李靖难却从不放在心上,表明他不是名利可动摇的人。
我去劝说李靖难娶严乐春,那是对他的侮辱,也是对我的侮辱。
「既然如此,你就等李靖难人头落地。」
在李中流走后,我便寻思面圣。
如今贵女身份已除,我只是平民百姓,根本无机缘入宫。
打听得上元日,文贤皇后会亲临万佛寺进香。
见不到圣上,见到皇后也成,况且我是女子,理应见皇后。
再说以前我曾做过公主伴读,多次见到文贤皇后,文贤皇后对我极有好感,将我指婚给秦王李中流。
如果看在这个情面,或许文贤皇后会听我求情。
到得上元日前日,我便早早赶去。
既然皇后亲临,万佛寺必定在当日会官兵清道,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只能在前日进入万佛寺,寻一隐蔽角落躲藏。
夜里雪花漫天飞舞,一片,一片,又一片。
像极玉门关外的天空。
13
文贤皇后巳时一刻才来万佛寺。
寺内方丈及和尚们按职位下跪迎接,我躲在大雄宝殿里的佛像后面窥视。
要不是昨日我提前进来躲藏,今日怕是一只鸟都飞不进万佛寺。
可是我要怎么去面见文贤皇后呢?
这样贸然冲出去,只怕一句话还没说就先被侍卫当成刺客给刺死了。
寒暄过后,文贤皇后在方丈的陪同下首先迈入大雄宝殿。
见机不可失,我决定孤注一掷,不成功便与李靖难同赴黄泉。
我立即从佛像后面走出,保护文贤皇后的侍卫立即发现我,大喝:「有刺客,保护皇后。」
话音未落,十几把剑向我刺来。
「皇后,我是胡湘。」我喊着。
「留她性命。」文贤皇后疾呼。
十几道刺目的银光硬生生逼停在我面前,只要文贤皇后喊得慢一个字,我已经为鬼魂。
我被押到文贤皇后面前跪下。
「胡湘,你为何在此?」文贤皇后蹙眉。
「禀皇后,民女昨日便在万佛寺等皇后。」
「你在万佛寺待了一夜?」
说着,文贤皇后拿眼瞅旁边的方丈,吓得那方丈也赶紧跪下。
「皇后,是我存心躲藏,此事不怪方丈。」
「你倒是敢作敢当。说吧,胡湘,你等本宫所为何事?」
「皇后,我是为李靖难之事而来。」
「李靖难?」文贤皇后面色深下来,「李靖难违抗圣旨,拒娶严乐春,如今私回京城,这两条罪都是死罪,你若为他求情就免了吧。」
我向文贤皇后磕了一个头。
「民女与李靖难缔夫妻之约,在陛下圣旨指婚之前。李靖难若遵从指婚,便是对民女始乱终弃,言而无信,这样他如何镇守边关而使士兵信服于他?」
文贤皇后脸色稍为好转,又说:「虽是如此,抗婚就是违逆圣命。」
「非。陛下不知晓李靖难与民女缔下婚约,方才有此指婚。若李靖难顺从圣命娶严乐春,那天下人便会说陛下强行拆散他人夫妻,届时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也对。可是李靖难私离边关进京,罪无可恕。」
「皇后,李靖难私离边关进京实有缘由。那夜民女与李靖难成婚之日,严乐春假冒民女,欲与李靖难行百年之好,而民女也被兄胡广耀打晕带回京城,李靖难正是为寻我才进京。请皇后看在李靖难戍边功劳的分上,在陛下面前美言饶恕于他。」
说完,我又连连向文贤皇后磕头。
文贤皇后不语,我也不敢停下磕头,忽然胸口一痛,我低下头,只见衣衫染出血迹。
原来有一把利剑还是快了一步刺入我的胸口。
那剑伤本不深,但我不停磕头,那伤口就越扯越深。
「皇后,帮帮李靖难吧。J
我撑着一口气说出,身体无力地倒向地面。
「唉!本宫为何就得不到你这样的好儿媳呢?」
意识丧失时我听到文贤皇后的叹息,我欣慰地闭上眼。
14
我做着长长的梦,梦到我与李靖难在营帐里初见,他羞涩地抬起脚上破烂不堪的靴子,问我能不能帮他补。
可他刚脱下靴子,严乐春就跳出来,将他的靴子抢走。
我急得大喊,身体打了一个冷噤,便睁开眼。
侍女守在床榻前,见我醒来便呼:「皇后,胡湘姑娘醒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躺在文贤皇后的寝宫里,赶紧撑着起身行礼。
文贤皇后将我按下,嘱咐我躺着。
「皇后……」
我着急李靖难的安危,也不知我昏迷了几天,是否错过他斩首行刑的日子。
「别急,不然伤口不容易好。」文贤皇后柔声安慰我。
我担心触怒她,也只好隐忍不开口。
霎时文贤皇后笑了。
「阿湘,本宫一直就看你是个好姑娘,才把你指婚给中流那孩子。谁知那孩子不识好歹,不知你的好处。」
「本宫在陛下那里给李靖难求过情,陛下倒不一定要斩他,只是他抗婚,又私自进京,如不斩他有损陛下颜面。」
我听文贤皇后如此说,不禁面上冰冷。
「看你又急了,本宫还没说完呢。陛下说李靖难是个难得的人才,对朝廷忠心,镇守边关有功,所以给李靖难一个活命的机会。」
「谢陛下。」我赶紧道谢。
「阿湘,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严乐春说你俩既然情投意合,她要测试你们一番。如果你们诵过测试,那她便不再纠缠李靖难。若未通,李靖难就用项上人头谢罪。」
我倒抽一口凉气。
「那是什么测试?」
我只能想到严乐春出的测试,那一定是阴狠歹毒,她巴不得置李靖难于死地。
文贤皇后摇了摇头。
「到那日便知。」
15
文贤皇后说的那日,是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是让我身体康复,也是用来对李靖难抗婚和私自进京的牢狱惩罚。
辰时,我被太监带入庆光殿。
在这里,我瞧到好些个和我身形样貌年龄差不多的姑娘,这令我很奇怪。
没多久,太监又进来,令我们穿上相同的服饰,又令人给我们梳相同的发型,就连佩戴的饰物也一样,我心下更是奇怪。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来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太监令那老者给我们化妆,等妆容化好后我大吃一惊,这哪里是化妆,分明是易容。
十几个姑娘的面貌皆与我无异,高矮胖瘦也一样。
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胡湘。
看来严乐春的测试,就是让李靖难在这些姑娘中找到我。
她是想测试李靖难对我的感情。
我笑了。
李婧难他是认得出我的。
全部装扮完后,太监让我们戴上帷帽,方领着我们去御花园。
御花园里摆下宴席,正光帝和文贤皇后坐在上首。
严乐春和李中流分坐在两边的席位上,其他文武百官皆按品级排座。
刹那间,我的眼睛看到李靖难。
他穿着囚犯的囚衣,身上绑着粗大的铁链,虽然消瘦了很多,但他的眼神仍像星子那般光亮。
我和那些姑娘在李靖难面前一一排开。
这时严乐春起了身,走到我们面前先审视一番。
「胡湘,我要提醒你,如果你敢提示李靖难,或者说话,这个测试就算失败,他照样人头落地。」
说完,严乐春便让我们揭下帷帽。
帷帽一揭下,四周响起惊呼声,大约谁都没见过这么多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李靖难,我已请鬼斧圣手给她们易容成胡湘的模样,今日你便要找出真正的胡湘。你不是口口声声非胡湘不娶?你若连她都找不出,有何面目称独钟情于她?」
严乐春瞥了李靖难一眼,便走到我爹面前。
「义父,你先来认认,看能不能认出胡湘?」
我爹正在傻眼,我瞅他的眼神并未落在我脸上,就知他未认出。
果然我爹在我们面前走了两圈,随后就摇了摇头。
「认不出。」
「有意思。亲父都认不出,想必没人能认出,鬼斧胜手的易容术真是独步天下。」李中流阴阳怪气。
那次我向文贤皇后求情,事后文贤皇后将李中流叫去训了一顿,李中流对我也怀恨在心。
「李靖难,该你了,找出胡湘吧。」
严乐春坐回她的位置。
李靖难从我们面前一一走过,他走得很慢。
单从样貌和身材上,我和这些被易容过的姑娘毫无区别,一般人无法分辨出来。
16
严乐春等得不耐烦,催促李靖难找出真正的我。
我忽然有些着急,可众目睽睽下不能提示他,不然授于严乐春把柄。
「李靖难,说吧,哪个是胡湘?」
就连正光帝也等急了。
李靖难转身向正光帝拱手,正色道:「陛下,可否拿来针线?」
「准。」
很快太监送来针线,李靖难让他将针线交给我们。
严乐春又起了身。
「李靖难,你知道胡湘会女红,便用针线活来辨认她。可惜你这心思瞒不过我,这些人全部都工于女红,擅长刺绣,一点都不比胡湘逊色。」
严乐春还真是拿准了李靖难的心思。
我心里也有了担忧,严乐春太了解李靖难,所以她会想各种办法不让李靖难认出我。
李靖难微微一笑。
「各位大人,请脱下你们脚上的靴子。」
此言一出众人不解,但正光帝发话了,文武百官开始脱靴。
靴子脱下来后,御花园里就有一股说不出的气息。
李靖难拾了十多双靴子,再脱下他的靴子,将所有靴子撕坏。
「这些靴子坏了,麻烦各位姑娘补好。」他向我们拱手。
我们去拿靴,没想到我竟然拿到李靖难的靴子,大概别人觉得他的靴子最脏,气味最重。
文武百官父头接耳,不知李靖难此举是何意。
我将李靖难的靴子摆放在腿上,穿好针线,细心地缝补撕坏的靴面。
没过多久,就有人先补好了靴子。
「剪刀在哪里?」
针线篓里没有剪刀,最后只能硬生生地扯断线。
很快,我手里的靴子也补好。
望着这双脏兮兮的靴子,我低下头,轻轻用牙咬断靴子上的线。
等我抬起头,却发现李靖难伫立在我面前。
「阿湘。」
我凝视他眼中的坚定,他从来就没担心会认不出我。
严乐春凶狠地跑过来。
「你是胡湘吗?」
没有人能认出谁是真正的胡湘,只有李靖难。
我转过头看严乐春。
「是,我是胡湘。」
瞬间严乐春面如土色。
「李靖难,你是如何认出胡湘的?本宫很好奇。」文贤皇后目不转睛地瞧着李靖难。
「皇后。」
李靖难向文贤皇后拱手。
「罪臣与阿湘第一次相见,便是请她为罪臣补靴。阿湘为罪臣补好靴后,没找到剪刀,她便用牙咬断靴上的线,毫不嫌弃罪臣的靴子又脏又臭。」
「所以,你只要令她们补靴,只要谁不嫌弃靴子脏臭,用牙咬断就是胡湘。」
文贤皇后的声音溢出笑意。
「正是如此。」
说完,李靖难的脸转向我,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们彼此凝视,努力地把对方装在眼中,直到眼中全是对方。
17
三日后,我和李靖难返回玉门关。
正光帝收我为义女,封酒泉公主,赐婚我和李靖难。
因边关事务紧急,我俩先回玉门关,正光帝赏赐的嫁妆,以及押往玉门关的粮草稍后启程。
李靖难赶马车,我倚靠在他的胸膛。
「以后什么时候还回来?」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完
那个女配这么恶心,就这么结束了,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