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幽说

编辑|辑录君

16世纪的俄英贸易关系从总体上来说比较稳定。偶尔出现的一些不和谐事件，比如“谢尔卡洛夫曾激烈的反对和诋毁英国，力图阻止英国商人的贸易”，并未对俄英贸易关系发展的总体态势造成太大影响。

当时俄英贸易关系的主要影响因素是沙皇的态度，而伊凡和戈都诺夫都是出了名的亲英。

“伊凡四世被称为‘英国人的沙皇’，而戈都诺夫则被称为‘英国人的马屁精’”，其对英国的友好程度可见一斑，所以这时俄英贸易关系的发展比较稳定。

但到了17世纪，出现了新的影响俄英贸易关系的因素，俄英贸易关系开始发生动荡。

第一个影响因素是俄国国内的政局，政局的动荡使俄英贸易关系极不稳定，尤以17世纪初大空位时期最为典型。

“当时的外国人都纷纷离开了俄国，只有英国人坚持留在莫斯科，并力图保住自己的贸易特权”。

为了实现这一目的“英国准备承认任何一个登上俄国王位的人，只要他能保证英国的贸易地位并保留英国享有的那些贸易特权”。

但是，俄国失去主权以及天主教势力登上俄国王位的威胁迫使英国不得不寻求新的解决办法来维持其地位。

“1612年，詹姆斯一世同意了莫斯科公司的计划，打算在俄国北部建立一个保护区，领土包括阿尔汉格尔斯克和沃洛格达地区，主要是为了保证英国商人在俄国的利益不受到损害”。

许多人都认为这一计划是不现实的，即使是计划的组织者梅里克也明白这一计划的冒险性。

因此，在1613年得知了俄国新统治者即位的消息之后，这一计划便被取消了。

而且英国立即向沙皇示好，“詹姆斯一世写信向米哈伊尔表示祝贺，英国成为了第一个承认其主权的国家”。

后来，在英国人梅里克的调停之下，俄瑞在1617年达成了《斯托尔波沃条约》，这使得沙皇对英国十分有好感。

“1617年7月，米哈伊尔恢复了公司的特权，强调莫斯科公司拥有与俄国贸易的垄断权，反对非公司的英国私商与俄国进行贸易”，这才使得俄英间的贸易关系暂时稳定下来。

第二个影响因素是荷兰商人，荷兰商人的竞争也是造成俄英贸易关系极不稳定的重要原因之一。

荷兰商人的激烈竞争威胁到了英国在俄国的垄断贸易地位，侵蚀了英国的市场份额。

从16世纪末开始，荷兰的竞争对莫斯科公司的贸易垄断造成巨大威胁，公司不停地向俄国抗议。

“1597戈都诺夫同意了公司的请求，宣布禁止荷兰商人和非公司的英国私商到阿尔汉格尔斯克进行贸易”，不过这一禁令仅仅维持了两年。

到17世纪初时，荷兰商人已经成为阿尔汉格尔斯克数量最多、最活跃的商人团体。

1604年，公司商人在信件中抱怨说“今年春天，有30艘荷兰船到达白海港口，而英国只有7艘”。

到了1615年，年均抵达俄国的荷兰船只数目达到了35艘，保罗·布什克维奇甚至认为“阿尔汉格尔斯克的贸易史很大程度上就是俄荷贸易的历史”。

由于俄荷贸易持续增长，所以俄荷贸易关系的重要性不断上升。

大空位时期过后，尽管莫斯科公司的特权得以恢复，但是由于“沙皇的舅舅伊凡·尼基塔·罗曼诺夫领导的亲荷派在当时宫廷中处于主导地位”，俄荷贸易迅速增长，而俄英贸易则开始降低。

1622年，莫斯科公司报告称“今年英国只派了2艘船到俄国，而荷兰派了35艘，如果国家再不提供一些保护的话，俄英贸易就只能荒废和终止了”。

荷兰在阿尔汉格尔斯克的贸易发展迅速，这使英国的贸易陷入低谷，“到1630年时，阿尔汉格尔斯克的贸易已经基本处于荷兰商人的垄断之下了”。

尽管公司一直抱怨荷兰商人的垄断地位，但始终未能改变这种形势，而且“50、60年代，俄荷之间开展了以谷物换武器的贸易，致使双方贸易关系更加密切”，因此，英国在俄国的贸易地位遭到了极大削弱。

而荷兰逐渐在俄国对外贸易中建立起主导地位，这种主导地位一直保持到彼得大帝即位。

第三个影响因素是俄国本国商人，俄商掀起反对英商的请示运动，使俄英贸易关系极度紧张。

俄国商人一直对英国商人享有诸多特权心存不满，从17世纪40年代的开始，俄国商人的不满以大规模请示的形式爆发出来。

不满之所以在此时大规模地爆发出来，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首先，此时的莫斯科公司仍然享有众多特权，其贸易地位优于俄国商人。

大空位时期过后，公司的免税贸易特权得以恢复，而“俄国商人面临着各种苛捐杂税，因为大空位时期过后，沙皇急需充实国库”。

“1628年，又授予新的特权，公司不仅可以在在莫斯科，还可以在阿尔汉格尔斯克、霍尔莫戈雷、沃洛格达、雅罗斯拉夫尔等经济中心城市建立免税商铺”。

此外，公司还享有一些没有被明文规定的特权。

比如“可以在俄国开采铁矿，在沃洛格达种植亚麻，从1630年开始，公司可以直接从俄国生产者手中购买焦油，即使在俄国将焦油贸易垄断之后，公司已依旧可以直接与焦油生产者进行交易”。这些特权使俄国商人的不满日益加剧。

其次，英国商人利用特权破坏了俄国商人的中间商作用。

尽管在荷兰商人的竞争之下，英国的贸易有所降低，但并未完全衰落，而且似乎正是由于荷兰垄断了阿尔汉格尔斯克的贸易，使得莫斯科公司在俄国内陆的贸易活动活跃起来。

利用享有的特权，英国商人积极地参与到俄国的内陆贸易之中，侵蚀了俄国商人的贸易。

俄国商人在请示书中抱怨称“他们抢走了我们所有的贸易，他们凭借特权，任意地将商品运入内陆地区，以批发和零售的方式在莫斯科和其它地方的市场上出售”。

而且英国商人与其他外国商人之间进行的贸易，俄国是禁止外国商人之间进行贸易的，也损害了俄国商人的利益。

俄国商人在请示书中指控说“英国商人在阿尔汉格尔斯克将俄国商品卖给荷兰和德国商人，夺走了属于我们的贸易，并导致俄国的关税收入降低”。

此外，英国商人抢走了许多俄国商人的商业机遇。

英国在30年代垄断了俄国的鱼子酱贸易，40年代时又垄断了俄国的草碱贸易，俄国商人被完全排斥在这些贸易之外。

“40年代的时候，俄国商人曾打算垄断原丝的贸易，但是由于英国商人与其他外国商人商量好谁都不买，使得这一计划破产”。

正是由于上述原因导致俄国商人以请示的方式抗议英国商人的种种“恶行”，使俄英贸易关系异常紧张。

面对来自俄国商人的压力，沙皇不能不重视这些问题。

特别是英国商人偷偷与其他外国商人进行贸易，对俄国的关税收入造成损害，这令沙皇十分不满，沙皇准备限制英国的贸易活动，他下令核查特权的授予情况，调查英国商人的贸易活动。

此时恰逢英国改革爆发，这为沙皇限制和打击英国的贸易活动提供了一个更加充分的理由。

英国改革的爆发直接威胁到了莫斯科公司的贸易特权，俄英贸易关系出现危机。

1646年，查理一世被捕，俄国派往英国的使者多赫图罗夫未能与国王见面。

但带回了一封来自英国议会的信件，议会在信中表达了与俄国维持友好关系的强烈意愿，并请求继续维持公司的特权，“所有与俄国进行贸易的英国商人都是支持议会的，希望双方可以继续保持友好的贸易关系”。

但这根本无法获得阿列克谢的理解和支持。

同时，俄国商人在请示书强调称“公司的特权是英王授予他们的，而现在，他们已经背叛了英王，不配再享有这些特权了”，这使得沙皇限制公司贸易活动的态度更加坚决。

英王被捕事件为俄国限制莫斯科公司的贸易活动提供了借口。

自英国改革爆发以来，俄国就开始计划限制公司的贸易活动，英王被捕的消息传来之后，阿列克谢便立马将限制措施付诸实施。

公司成员抱怨称“阿列克谢在1646年取消了我们的特权，给我们施加了沉重的关税，用欺骗性手段没收了我们的商品，使我们损失了近5万英镑”。

到后来，“英国甚至需要缴纳两倍于其它国家的关税才能与俄国进行贸易”。

查理二世在1647年3月与沙皇的通信中，对沙皇的惩罚性措施表示支持，“我很高兴我的敌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查理一世被处死令阿列克谢十分震惊，他一怒之下废除了英国持续近百年的贸易特权。

1649年4月，164位俄国商人代表联名提交了一份请示书，称“英国商人不应该被允许在俄国进行贸易，由于他们的不法竞争，本国商人陷入了悲惨和不幸之中”，这份请示书可以说为俄英贸易关系敲响了丧钟。

不久之后，查理一世被处死的消息传到俄国，沙皇极为震惊。

1649年6月1日，沙皇发表声明称“整个英国都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废除英国所有的贸易特权，将英国商人逐出俄国内陆，仅保留阿尔汉格尔斯克一个港口与其进行贸易”。

持续了近一个世纪的英国的特权被废除，俄英贸易关系彻底恶化。

此后英国一直试图恢复与俄国的贸易关系以及贸易特权，但是始终未能成功。

“英国先后在1649、1650、1654年向俄国遣使商讨恢复特权之事，均被俄国以忙于战争，无暇顾及为由拒绝。其实主要是因为沙皇并不将这群恐怖的反叛者视作英国的合法代表”。

查理二世在复任之后，认为有望恢复与俄国的贸易关系，便“在1662年派遣使团前往俄国，但是由于英国拒绝为俄国对抗波兰和土耳其提供帮助，所以贸易关系未能有任何改善，贸易特权也依旧未能恢复”。

可见，俄国依旧将贸易特权视作联盟的筹码。

贸易特权的授予是建立在英国能在军事上给予俄国帮助的基础上的。

没有贸易特权的保障，俄英贸易迅速衰落，“到1668年，莫斯科公司只剩下了12名商人”。

但是查理二世一直没有放弃恢复特权的希望，从他与沙皇的通信中可以看出，“查理二世始终将沙皇视为忠实可靠的朋友，并期待这种友谊能使沙皇在贸易特权问题上做出让步”，不过这一愿望始终未能实现。

由于英国在联盟问题上的固执以及俄国自身贸易的发展，英国恢复之前贸易特权的愿望是很难实现的。

首先，英国顽固地拒绝在俄国与波兰和土耳其的对抗中提供帮助，所以对俄国来说，英国就算不上是一个有价值的盟友，俄国也就不会愿意恢复其贸易特权。

其次，俄国的贸易环境也已经有所改变，重商主义思想逐渐传播，俄国商人阶级也开始成长起来，这使得沙皇不能再毫无顾忌地赐予英国贸易特权。

此外，与英国贸易关系的破裂并未对俄国造成太大影响。因为在俄国的对外贸易中，荷兰商人逐渐取代了英国商人，占据了主导，俄荷贸易关系逐渐取代了俄英贸易关系。

此时英瑞贸易关系开始密切起来，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俄英贸易关系恶化造成的压力。

瑞典利用俄英贸易关系恶化之机将英国的贸易吸引到纳尔瓦，“1665年，双方签署友好通商条约，规定英国可以自由地开展贸易活动，建造住宅，发展商业合作关系”。

在此基础之上，英国在纳尔瓦的贸易迅速发展起来。

“1668年，英国只占纳尔瓦出口总额的6%，到1679年，已经达到了28.4%，到80年代，英国已经成为了纳尔瓦最大的亚麻、草碱出口商”。

而且纳尔瓦是当时俄国商品的主要转口贸易地，所以英瑞贸易的发展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俄英关系恶化造成的压力。

但英国并没有放弃恢复俄英贸易关系的尝试，不过在彼得大帝即位之前，俄英贸易关系始终未能有明显改善。

彼得大帝在访英期间与英国签订了烟草贸易合同，这为俄英贸易关系的恢复提供了契机。

当时烟草贸易利润极高，而俄国是禁止烟草贸易的，所以英国从80年代开始就一直试图以烟草贸易为突破口，重新打开俄国市场。

1698年4月，彼得大帝在出访英国期间，奥斯本奉命陪伴沙皇，“他借机向沙皇描绘了海军建设的光明前景，并提出在俄国海军的建设上提供帮助”。

因此他获得了与沙皇签订烟草贸易合同的机会，得到了与俄国进行烟草贸易的垄断权。

当然，还有另外一些原因导致彼得大帝同意在此时将烟草贸易合法化，比如，“俄国当时的烟草走私贸易屡禁不止，使其合法化有助于增加关税收入”。

英国借助与俄国进行烟草贸易的垄断权，重新进入俄国市场。

“这对荷兰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荷兰甚至开始担心，这会让自己好不容易占据的俄国市场又落回英国手里”。

尽管烟草贸易本身并不成功，但是英国借机使俄英间的其它贸易复苏，俄英贸易关系逐步恢复。

当时彼得大帝可以说是不遗余力地推动烟草贸易的发展，“他甚至规定乌克兰的烟草只能在乌克兰地区出售，以避免其在俄国境内与英国烟草形成竞争”。

但是“由于烟草贸易的合法化，烟草供应量大增，烟草价格下跌了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使得烟草贸易盈利微薄”，

再加上英国商人对市场行情的错误估计，导致英国的烟草贸易未能取得成功。

当英国烟草商积压了大量库存卖不出去时，彼得大帝伸出了援手，“1705年底，英国的烟草贸易彻底失败，但双方达成协定，由俄国购买英国积压的所有烟草库存，共计187724卢布”。

尽管俄英烟草贸易并不成功，但是俄英间的海军补给品、纺织品等贸易逐渐发展起来，俄英贸易额迅速增长。

“从1698到1705年，英国从俄国的进口由74738英镑增加到142134英镑，向俄国的出口从36996英镑增加到74247英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