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会战的局势不容乐观,修水河与赣江间的溃败,日军继续前进

星辰与大海 2024-01-23 09:14:15

书接上回,本期为南昌会战战斗战史的第12期。上一期讲述了国军对日军渡河行动阻击的失败。本期将讲述在国军修水与赣江间的战斗。

(本期全文约1万字,内容较长,感谢您的观看)

此消彼长

自22日深夜起,燃料耗尽的日军战车队在奉新县停了下来,并急电第11军司令部“燃料耗尽,请速空投补给”。军司令部接到该电报已经是23日,就在此前的22日23时,根据事先的计算、奉新县城是战车队冲击南昌的第一停留补给点,所以冈村已经下令抽调第11野战输送队的1个汽车中队从后方出发,搭载战车队所需要的燃料、弹药以及第147联队1个中队,高速赶往奉新县增援战车队。同时,冈村也未打算让战车队闲着,23日0时,他下令要求该部“在奉新附近蹂躏和消灭敌人,应及时沿龙陂桥(奉新南方25公里)一南昌公路沿线地区向南昌附近赣江西岸要地跃进,切断南浔铁路沿线敌之退路。追击中,后方到来前,确保龙陂桥附近,向高安方向警戒”。

驱赶着抓来的牛,追赶中国军队的日本士兵(左)。日军利用飞机空投物资,对高速推进的部队实施补给(右)。

在接到请求空投补给的电报后,第11军的参谋们才恍然大悟,原来还可以这样提供补给,于是立即指示从各补给厂收集小桶,准备装上燃料用第3飞行团司令部的1架运输机直接空投前线。而在等待燃料的时间里,战车队在奉新县城内清扫残留的中国军队,直到23日中午。

此时,其他各部队在积极进展中。第106师团的情况相对简单,其在修水以北的部队(包括原属于军预备队的第147联队)已经全部渡到南岸了,并向南全力进击。22日夜就抵达桥棱的主力,一路冲过安义县城以西,向奉新县城前进,赶着去增援战车队。军预备队第147联队(欠1个大队1个中队)和原第6师团的第23联队(欠1个大队)负责掩护师团的侧背。

第101师团则分成四支部队。B支队尽管在21日夜晚就由第101师团作战命令甲字第444号规定成立并授予任务,但其部队的集结花了不少时间。直到23日午后,以第101联队为基干的B支队才在第101旅团长佐藤正三郎少将的指挥下出发,尾追第98师,经马路口向江夏湖(1970年已围湖造田,今永修县马口镇荆湖村一带)以南地区进发。彻夜未曾休息的右追击队于23日早晨抵达滩溪,改为师团先遣队,沿公路向万家埠以西进军,准备经安义县城附近侵入宋埠(今奉新县宋埠镇)以南。

左追击队则由马家一带向滩溪前进,计划经滩溪向上马源集结。然后,该追击队主力将与师团预备队第103联队会合,组成新的追击队跟随在先遣队之后,向宋埠以南挺进。为了防止中国军队在万家埠一带向师团侧翼发起反攻,还以1个步兵大队为基干成立了A支队,压迫万家埠一线的中国军队。远在西面的第6师团,南北两路处于激战之中。23日拂晓,在炮兵和航空部队的协助之下,北路今村支队对陈庄西南西北的高地,南路井上支队对修水南岸的高地均采取攻势,并楔入中国军队阵地。

日军第101师团追击序列

23日上午,冈村中将亲自带着参谋乘坐第3飞行团司令部的联络机对整个前线进行了空中侦察。第77飞行战队出动2架战斗机保驾护航,还以12架战斗机在战场上空进行巡逻——这样的保护使得日军指挥官们可以全身心放在对战场局势的观察之上。根据侦察的结果和前线回馈的情况,冈村确定当面第19集团军已经无法形成有效的阻击,部队可以在追击中国军队残部的同时,不失时机地向南昌方向进击,开始夺取南昌的准备工作。为此在下午2时,冈村下达了《吕集作令第276号》:

一、第19集团军永修河畔蒙受毁灭性打击,在军的追击下,现已四分五裂。第6师团歼灭箸溪附近之敌,主力向武宁方向追击,一部击破修水南岸之敌。战车队沿奉新―龙陂桥―南昌公路沿线地区跃进南昌附近赣江西岸要地,切断南浔线沿线敌军的退路。

二、军接下来向南昌西南的赣江方向急追,一面歼灭南浔沿线残敌,一面不失时机渡过赣江,进攻南昌并切断浙赣线。第3飞行团、第2联合航空队全力配合军的追击行动。

三、第106师团到达奉新附近之后,向东南方向旋回继续追击,在厚田街(南昌西南27公里)、曾家(厚田街北9公里)之间一举渡过赣江,向市汉街(厚田街东南9公里)及梁家渡墟(市汉街东方22公里)下游抚河一线推进,切断浙赣线。又一部攻击高安(奉新南方25公里),同时确保干州街、奉新、石头岗(高安东方25公里)。步兵第147联队(欠1个大队又1个中队),抵达奉新,归还建制。

四、第101师团在宋埠以南旋回向东追击,在生米街(南昌西南16公里)附近渡过赣江,攻击南昌并压制和消灭抚河一线的敌人。又迅速完成南昌飞机场的使用准备,确保安义、宋埠。佐藤少将指挥的支队确保万家埠的任务不变。

五、两个师团作战地域境界如左延伸:岗哨头、白仙岭(岗哨头东南13公里)、瓦子岗上余(白仙岭东16公里)、曾家(生来街南4公里)、象湖南端、芳溪湖南端相连之线(线上属106师团)。为保障两师团重型车辆通行,相互协议确定对安义一奉新―龙陂桥―南昌公路的利用。另外两师团追击间步工兵及轻渡河材料挺进队先期派遣,迅速进行渡过赣江准备工作,努力收集民用船只。

六、军炮兵队继续执行现有任务。

七、步兵第147联队(欠1个大队叉1个中队》,抵达奉新,归还建制。

八、步兵第23联队(欠1个大队)向干州街前进。

从地图上看,冈村是安排第101师团主力和第106师团一部一北一南一齐向东回旋,然后相互配合、齐头并进,自西向东渡过赣江,以第101师团主力进攻南昌,第106师团一部切断南昌以南的交通线。在行动中,第101师团一部在南昌以北配合,第106师团将负责西方侧翼的掩护,并以一部进攻高安策应。这个方案基本是以夺取南昌为目的的,不仅西侧外线处于薄弱状态,西侧内线的布局也不足以围歼赣江与潦河之间的中国军队。这其实日军本身兵力与战力不足,只能先确保夺取南昌这一战役目标的缘故。

当天,日军航空部队主要是轰炸中国军队后方目标,第45飞行战队出动31架次,投弹168枚,轰炸了新喻、清江、靖安等地。为支援地面部队渡过赣江,独立飞行第17中队派遣侦察机对赣江实施了照相侦察。海军航空队的飞机轰炸了南昌以北的桥梁,以期阻截中国军队回援南昌。

安义堵截

此时的中国军队正处于一片手忙脚乱之中,希望能在某一线堵截住倾泻而入的日军。23日清晨,罗卓英再次调整了部署如下:

一、集团军以确保南昌待后续部队到达歼灭敌之目的决于樵舍、上天峰、张家垄里、黄山坛(万家铺东南)、萧公坛(长埠东侧)、向坊街、鸟山镝之既设阵地线占领其阵地带坚固守备之

二、第32军(并指挥第5预备师)除湖防配备仍旧及吴城涂家埠两据点应酌留部队守备外,其余应转进樵舍、上天峰、将军岭之线占领阵地,保持重点于铁路方面阻敌南进。第79军(并指挥第49军及占领长埠附近之保安队第14团1大队)占领将军岭(不含),张家珑里、太平观、黄仙坛、老君坛、萧公坛、陈家山之线尽力固守之,保持重点于万家埠方面,应积极协助第70军之攻击

三、第102师应回部鸟山铺南北高地线阻止敌机械化部队由公路线向南昌东进,并应以有力部队扼守由石鼻街通南昌各隘路口,以协助79军之作战

四、70军应不辞任何劳苦,尽全力攻占安义,夹击敌人截阻敌之南进

五、78军任务仍旧

六、各部应于主阵地线前适当选定警戒阵地。(下略)

现在第32、79军及从第三战区调来的第102师成为了铁砧,而第70军成为攻向敌侧背的铁锤,被寄予厚望。这是罗卓英根据日军推进情况而对22日深夜计划的修订版,这一版中已经不指望第70军在安义堵截住日军,而是期望能在安义附近夹击日军。23日中午,罗为了鼓励部队斗志,将22日蒋介石所发的电文转告各部。下午,又电告第70军“应不顾一切以主力积极向敌侧背进击,以协力集团军主力之作战。望顾全大局,勿稍迟延为盼”。

(上图)在陪都开会研究问题的蒋介石。他在南昌会战中不注重南昌,关注对日军有生力量的打击,是一明智之举。可是,中国军队前线指挥机关的执行贯彻能力不足,部队战斗力缺乏,导致未能达成设想。

中国军队最高指挥部也十分挂心这场作战,鉴于日军的快速迂回跃进和中国军队已经没有后备兵团集结于南昌一线,蒋介石及其幕僚从战略高度和战场实际出发,给前线部队解除了一个最大的紧箍咒———23日下午,蒋介石致电薛岳、罗卓英并转江西省主席熊式辉:“此次战事不在南昌之得失,而在予敌以最大之打击,即使南昌失守,我各军亦应不顾一切,皆照指定目标进击,并照此方针决定以后作战方案为要。希以此意明告各将领,严督所部,各向指定目标积极进击,达成任务为要。”这个电稿言辞略显啰嗦,但意思十分明白,期望不计较一城一地得失,而以消灭日军有生力量为作战目的。尽管抗战初期,国民政府的军事战略是以“空间换时间”,但在具体战术层面,由于担心部队借机耍滑头,往往要求死守硬拼,像这样开明的决策却并不多见。

被寄予最后希望的第70军有两个师,一个是军长李觉的起家部队、属于湘军的第19师,一个是第107师。前者是湘军的主力师,颇具战斗力、在上海淞沪会战和武汉会战中表现均比较突出,尤其在庐山防御战中还重挫过第106师团。第107师则是由湖南省正规军编余部队组成的暂编第12、13旅合并而成,本就是正规军,只是因为出身湘西土著部队,所以在改编时受歧视,成为二等部队多年,整体士气和战斗力都不及一等主力。但是相较李觉在武汉会战中的情况,同为湘军体系,指挥上更加顺手,本该取得更大的成就。

然而这一次,第70军偏偏未能扮演救世者的身份。从李觉的角度而言,他被罗卓英这两天的各种调度弄得挺心烦,一会儿要抽一个旅,一会儿又是全军出动。他甚至在接到罗卓英后一道命令时还去电请求罗确定究竞是不是要全军行动(22日戌时)。而随着第106师团的南下,第107师正面压力减轻,第319旅按照先前的命令开始自呼童桥出击,对大源桥和岭下桥造成破坏,但很快就被日军驱逐,并加以修复。

23日上午,李觉接到罗在22日夜晚的调整部署,第70军才开始行动。此时,周鼍源的混编旅已经在路上了,于是李觉直接让他取捷径直奔安义县西北的大明脑(今安义县新民乡罗丰村西北侧大明脑)、珠珞山(今新民乡珠珞村西北侧珠珞山),占领阵地。

剩下的部队兵分三路,第19师剩余的一旅部队,经庙前街(今靖安县宝峰镇)向仁首街(今靖安县仁首镇)西北的官材山(今仁首镇大团村东约1.5公里棺材山)、鸡公尖(今仁首镇周口村南约2公里鸡公尖),占领阵地,对西对南警戒,并留1个营在庙前街对北警戒,第105师625团的残溃部队经港北(今永修县云山镇李家桥南约1 .5公里处港北)向西抵达尖山(宝峰镇宝田村东南约2公里尖山)一线;第107师经港北,占领黄家尖(今安义县新民乡山上村东北约2公里汪家尖)、铁匠脑(今新民乡山上村西北约3公里铁子脑)、峰岭(今靖安县仁首镇周口村东北约3公里峰岭)之线主阵地。这是个方形布阵,第19师余部在西,第105师溃部在西北,第107师包括了东北和东面大部分,周嵬源旅在东南,整个阵形的开口方向就对着安义县。

24日夜晚,李觉接到罗“应确遵前令,迅速求敌侧背攻击,毋违干咎”的电报,他不敢怠慢,一面陈述除个别部队之外,主力已经抵达集结线,将于次日凌晨3时发起进攻;一面电告所部,令周昆源旅自大明脑.珠珞山推进至安义县北诸山;第107师延伸到原周旅阵地,并策应周旅对安义县城的攻击。

25日凌晨,第57旅展开了攻击,清扫了安义县城外围。也许是对白天攻城没信心或者侦察不够,也许是第23联队一部拂晓刚开到安义县城的影响,该部并没有继续攻击。直到当天深夜,由第107师少将师长段珩指挥第321旅和第57旅对安义县城发起了攻击。在这次进攻作战中,中国军队的兵力是相当清楚的,但日军在县城内究竟有多少兵力就是个谜。根据日军第101师团作战命令甲字第444号的内容,在安义县仅留了一个步兵小队的兵力守卫县城以南的桥梁。如果仅有一个小队的兵力,就算有城墙可以依托,也根本不可能抵抗住2个旅的攻击。

而佐野虎太大佐指挥的第23联队主力虽然在25日上午离开安义,但是否留下了一部分部队呢?还有,从第101师团作战命令甲字第442号和453号的内容联合推断,城内很可能存在野炮第101联队、工兵第101联队甚至野战重炮兵第l3联队所属的部队(具体有多少,笔者无法查清)。这样的炮兵部队才可能给攻城的中国军队留下“火力猛烈”的印象,造成攻城部队负伤营长1名,生死不明营长2名、伤亡尉官军士士兵700余名的结果。

当然进攻的中国军队的指挥也有问题。根据当年参战的第107师所属第641团第2营第6连上尉连长邹继衍在文史资料回忆的情况看,守城日军当时可能是刚刚抵达的部队,被攻击时措手不及,但第641团在进攻中,只投入了2个营的部队,其中1个营还有1个连迷路,而且没有统一的指挥官,导致参战的各团之间缺乏协同。

中弹牺牲的中国士兵。该照片实际为摆拍,拍摄时间地点及部队不详,但不晚于1940年。

不管怎么说,第70军的攻击是白费了,数百人的鲜血也是白流了。此时北面拿下杨州街的第6师团井上支队以1个步兵大队的主力翻越山岭,向庙前街发起进攻。集结在干州街一带的第23联队一部也以约1个大队兵力北上。其中北路自25日黄昏在庙前街与第114团留守的一个营作战,夺取了河东岸阵地。李觉闻报,立即命第114团上校团长陈树屏率另2个营与第105师王团增援。26日上午,陈部增援赶到,一举收复第1营丢失的阵地。双方战至夜,第105师王团阵地先失,整个河东岸阵地被敌席卷,不得不撤守河西岸。

当夜,李觉根据各方面的情况汇总,认为日军正在包围自己,于是做出了“由内线转外线反包围”的决策,其实就是撤退了。22时以后,根据李觉的命令,第70军部队开始靖安县以西的马脑岩(未详)附近转进,这一撤的确避免了被第6师团两支部队包夹,但同时安义反击牵制敌人的作战设想也泡汤了。

孤注一掷

按照冈村的设想,日军是打算歼灭第19集团军在修水与赣江之间,南浔线两侧的部队的。这里的中国军队包括了第32军、第79军和第49军残部。自从涂家埠激战告一段落和吴城被放弃之后,第32军的主力就转移到了南昌以北的南浔线附近樵舍(今新建县樵舍镇)至将军岭(今南昌湾里区罗亭镇东南约2公里)一线,归该军指挥的预备第5师封锁赣江水道,同时第32军军部也奉命准备赶往南昌。

第79军则自22日夜开始向潦河东岸转移并重新布置防线,以第98师为右翼,北连第32军将军岭阵地,西南至万家埠东南的鸭嘴拢,第118师为中路北接第98师,西南延伸至长埠(今安义县长埠镇)。第76师为左翼,北接第118师,西南延至石鼻街(今安义县石鼻镇),并与南侧正在赶来的第102师联络。23日上午,除最晚撤退并且路程最远的第76师在渡完河以后,于东岸集结之外,其他各部逐次抵达规定阵地,并沿潦河河岸设置前进阵地,在河岸以东依靠山地丘陵设置主阵地。罗卓英曾于24日中午打电话给夏楚中,要求将该军主力师第98师置于左翼,并将新赶往战地的第102师隶属第79军麾下。然而此时,各师已经就位,再在敌前作大规模调整已经不现实了。而第102师仅一部抵达前线,所以也未能有效使用。

第49军残部则几乎微不足道,其主力已经转移到靖安县以南,只有第315旅的300余名残兵在此包围之中。他们跟随第79军行动,归夏楚中指挥。

日军从两个方向开始夹击中国军队。北路是佐藤少将的B支队,该部从马路口渡河,遭遇到第587团第3营的有力阻击。战斗中,第3营少校营长熊文华被日军飞机炸伤大腿,失血过多不幸牺牲,接任的代理营长继续指挥部队抵抗。他们一面因为没有撤退命令,一面又激于营长牺牲的义愤,依靠火力贫弱的轻武器坚守不屈,屡挫敌锋。双方激战到24日,兵力和火力均占优势的日军才突破中国军队防御,并渡过潦河。

25日拂晓,B支队推进到马路口以西约6公里的地区,又与第139师第717团发生交火。日军在驱逐中国军队之后控制了附近的山岗,并继续南下直扑慈姑一线。此地正集结着第32军相当兵力,包括第142师第724、726团主力,第139师第717团主力、第141师第723团一部,还有部分炮兵部队,统一由第142师副师长刘春岭指挥。尽管这些中国军队大部都经历过战斗,有一定的损耗,但他们仍然坚守阵地,给B支队造成很大麻烦,不得不一个一个阵地艰难争夺,暂时陷人胶着状态。

西路是战车队和第101师团主力。战车队23日在接受空投补给之后,于24日早晨8时以第5战车大队及第9轻装甲车中队一部车辆(合计约20辆)先行出发,直扑高安县东的龙陂桥(今高安市祥符镇龙陂桥)。下午时分,一路顺畅抵达龙陂桥。先遣队队长根据燃料使用情况和附近几乎没有中国军队活动的迹象判断,果断下令朝南昌方向突击。这是个相当大胆的决定,事实上也对南昌会战的形势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25日中午时分,先遣队上路了。他们在第45飞行战队的飞机以及配属工兵的支援下,很快就推进到西山(今新建县西山镇)一带。第101师团推进得也十分顺利。师团先造队23日午夜抵达雷王殿(安义县乔乐乡社坑村东约3.5公里雷王殿峰)以西、25日抵达西山一带。师团主力则于23日深夜抵达安义以东地区,24日通过宋埠,25日下午追近了先遣队。海军飞机一直在部队之前扫射轰炸撤退中的中国军队。同时,为了阻止中国军队增援南昌,24-25日,陆海军航空部队对浙赣线沿线车站、列车实施轰炸。

高速挺进的日军94式装甲车在河边停下,进行渡河准备工作(左)。追击中国军队进入奉新的骑兵部队(右)。

另外,第106师团则于24日抵达奉新后,于25日早晨派出先遣队向厚田街((今新建县厚田乡)推进,随后主力也于下午出发。这一支直扑向南昌以南。为掩护该部侧翼,第75飞行战队对高安、龙陂桥一带正在集结的溃军实施了轰炸,投弹61枚。

面对日军凶猛的攻击,罗卓英决心最后拼力一搏。他在25日下午下达命令:

一、渡修河南犯之敌,现企图以主力由安义以南地区围攻南昌,我第一集团军感日可到奉新附近。

二、本集团军决先以主力向该敌出击,待后续部队到达,合围敌人而歼灭之。

三、夏军长指挥79军及102师,于明宥晚全力向西出击,后集中于高安西北地区,对东占领阵地,右翼联系高安附近之74军,左翼联系第1集团军。

四、32军应固守南昌,着于本晚先抽回一师兵力到南昌,其主力于明晚开始逐次移转赣江右岸。

五、第74军应迅速向高安进出,其先头之51师应于明宥日拂晓前,退出高安附近,对东北占领阵地。

六、第16师主力于梁家渡、广福圩、市汉街,一部于莲塘附近,对北占领阵地,对赣江东岸特须派队警备,防敌偷渡,并策应南昌之作战。

七、第70军应策应79军之出击,仍须积极向安义附近夹击敌人。

八、第78军仍应扼守现阵地,以掩护集团军左侧背安全。

除去那些为南昌防守所做的准备和对援军的指示,本次进攻的主力还是第70军和第79军。第70军前文已经交代,因遭夹击而转进,那么就只剩下第79军了。然而细考该计划,第79军的任务颇有几分奇异,其实这是一个打带跑的安排。与棒球中的积极进攻战术不同,这是一个类似突围的方案,也是期望将有生力量由内线转外线,期待援军及时抵达后局势的改变(根据第79军战报透露出的信息,这应该是突围方案,不知何因初期只称为攻击计划)。

第79军先前一直被罗要求按防御配置,在接到命令之后,夏楚中立即决定“军以全力出击,截断安义、奉新、大城公路线,协同友军实施反正面作战,阻敌南窜”,并于当天晚上10时布置所部行动,以第98、76师转移至石鼻街以南集结,第98师在南,第76师在北:第118师主力转移至长埠与石鼻街之间,一部集结于石鼻街以东;要求以上部队轻装行动,在26日拂晓前完成行动。26日黄昏后,第98师分数个纵队扫荡大城(今高安市大城镇)至水埠邓(今奉新县赤田镇高岗村水埠头组附近)之间公路上的敌人,第76师分两个纵队扫荡水埠邓至奉新之间公路上的敌人。第118师则分三个纵队,一个跟随第76师行动,另两个在28日黄昏后再行攻击安义至奉新之间公路上的敌人。

实际上,这个计划在下达时就以“突围部署”称呼,而且攻击也根本没有有效执行。首先,最远的第98师在26日17时才赶到集结地域,因为这一迟延,导致“惟时间匆促,对敌情及经过路线未能详细侦察”。加上“天黑微雨,道路泥泞”,预定26日黄昏由第76、98两师共同发起的攻击(姑且称之吧),并没做到协调一致。特别是27日早晨7时许,第98师分成四路纵队前进、尚未抵达公路,即在奉新东南的虬岭(今赤田镇随湖村南约2公里虬岭)、赤田张(今赤田镇附近)地区与日军遭遇,陷入了激战。无论是从“打”还是从“跑”来看,两个方面都遇到麻烦了。

陷身空围

第79军在虬岭、赤田张附近撞上的日军,正是第106师团之园田支队。该部原为军预备队,以步兵第147联队2个大队、1个野炮中队及其他辅助兵力构成。25日下午自奉新出动,准备向高安发起进攻。为了加强该部的攻城力量,还将第10野战重炮兵联队的1个中队配属该部。因为后者行动较晚,直接引发了一场奇特的“包围与突围”之战。

27日早晨,园田支队主力已经南下抵达鼓楼岗(今高安市大城镇古楼村),追赶支队的那个野战重炮中队(附第147联队1个步兵小队护卫)才刚刚抵达赤田张。在晨曦中,日军发现了中国军队,这个中队十分镇定,立即组成圆阵就地转入防御、挖掘简易野战工事抵抗,并向园田支队求援。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撞上日军的中国军队是担任第79军军部前卫的第98师584团康愿泽营,属于98师第二纵队。军部遇敌,这让本身不明就里、一心突围转移的中国军队更加紧张,判断也发生了严重偏差,他们却以为遇到了早已抢占公路据点.挖好工事、以逸待劳的日军的阻截,于是拼命发起进攻,企图冲开一条血路。为了打开缺口,该路纵队后续部队第292旅少将旅长朱志席率第584团主力也投入其中,附近跟主力走散的第76师桑营和第118师陈营各有2个连也赶来帮忙——大家都想冲出去嘛。

然而部队多,就缺乏统一指挥,于是军部少将参谋处长王禹九前往前线指挥协调。战斗中,日军正确估计包围自己的中国军队大约有2000人,而中国军队不仅未能正确估计当面日军情况,甚至还夸张地说日军战车步骑不断增加。当然日军重炮中队150毫米重型榴弹炮的近距离射击,确实给密集冲锋的中国军队造成了很大阻碍。

在战斗打响后,第98师另外的部队反应不一,师长王甲本所在的第三纵队也听到了北面的枪声,估计第二纵队遇敌,于是在前卫部队已经穿越公路的情况下,掉头向虬岭压迫,以策应第二纵队的作战。但在第二纵队北侧的第一纵队按照预定计划,穿越公路,扬长而去。更南面的第四纵队不知为何,未能穿越公路。

王禹九

在日军一面,接到野战重炮兵中队求救的园田支队立即停止在高安方向的作战,留一部分监视当面的中国军队,以第1大队回身援救。日军放下重装备,只携带粮弹,向16公里之外的赤田张地区急行军。大队长鬼琢少佐跑在部队前头,大声疾呼“迟到一分钟我军就会增加许多伤亡,快!争分夺秒前进!”该大队10时30分出发,两个小时后就抵达了战场,随后没有停顿,立即自南而北向中国军队发起了进攻。日军这样的迅速反应给予被围部队一线生机。

直到此时,先前占绝对优势的中国军队都未能“突围”而出,随着日军增援的抵达,不仅“突破”的希望更加渺茫,而且在两面夹击下更形慌张与混乱。这下炮弹耗尽,正准备炸炮玉碎的被围日军终于获得了喘息之机。为了阻止日军增援部队——在中国军队看来是为了冲开一条血路,王禹九将军亲自带领军部特务连作决死冲锋,在虬岭东南一处阵地的争夺战中因多处中弹而被抬了下来。双方激战持续至14时左右,当面的第98师第二纵队及配合作战的第76、118师各一部后撤了。第三纵队后续部队因为与日军援军纠缠,未能越过公路,仅先头部队和师部成功抵达公路以西。中国军队撤退之后,日军重炮部队与增援部队会合,两边士兵激动不已,相拥落泪。

那么其他中国军队呢?第76师第一和第二纵队于27日上午7时许成功在奉新以南穿越公路,分别于29日和31日抵达上高;第三纵队与友军参杂,第76师师部、直属队与掩护的第455团分散,结果第455团于27日10时许冲过公路,师长王凌云率随从钻隙也突围而出。第118师第一、二纵队在长埠附近渡河,绕道奉新以北。第一纵队行动迅速,成功突破奉新至干州街之间的公路,安全突出﹔第二纵队则因为行动迟缓,在奉新以北遭遇日军,被迫退回。第三纵队主力突破赤田张以北公路,少量部队掉队退回。

(上图)由于素质与组织力的问题,不少中国军队开赴前线时组织尚可,可一旦面临危机,往往慌乱失措,表现不佳。出现类似第79军突围的情形并不罕见。

在脱离与日军的接触之后,夏楚中将三个师的剩余部队集结到石鼻街以东的山地之中,同时命令清点部队和伤亡情况。很快情况就报了上来,王禹九因失血过多于下午牺牲,另外自第584团少校营长龚涛以下伤亡官兵200余名。更为糟糕的是,第76、98、118师三个师长都冲了出去,现在在“包围”里只剩他这个光杆军长指挥大约2个师不到的兵力,这些部队涉及第79、49、32三个军,第76、98、105、118、139、142六个师的部队,其中有大量的辎重和后勤人员,而战斗人员不足。

各部师级军官还有3人,即第76师少将副师长董廷柏、少将参谋长王岳,第118师少将参谋长陈锡隽。此外,还有数名正副旅长。由于缺乏足够的情报,夏楚中不敢轻举妄动,他安排各部集结地点和整理办法,并计划部队改为以营为单位,分散突围。他声称,决定等各部队都陆续突出包围之后,自己再突出去。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日军园田支队的步兵在解救了野战重炮中队之后,就已经全部转移回高安以东了,根本没留下任何部队封锁公路——日军也没有冗余的兵力来做这种事情。

从更广大范围来看,夏楚中已经丧失了一个很好的突围时机。因为在第79军迟到的时间里,日军第101、106师团的部队正在中国军队的左右两翼方向川流而行,奔向南昌或高安(这是造成中国军队直观感觉自己被包围的重要原因)。如果第79军按照预定计划在26日黄昏行动,很可能正好撞上园田支队的主力。而眼下,遭遇小小挫折就龟缩不动,正继续丧失着这个很好机会。在27一28日间,挺进到了西山至万家埠一线以东区域的日军第101、106师团主力正处于第79军被“围”部队的东面或东南面,完全没有西返的动作。

在被“围”部队的西南方面是进攻高安的园田支队,西北方面奉新以北的靖安、安义之间是井上支队和第23联队各一部与第70军纠缠中,而整个西面是完全开放的。第79军未能利用这个大好时机成功转进,与中国军队对战场侦察手段和能力的不足,信息掌握贫乏相关,让人扼腕叹息。事后,夏楚中在《黄埔》1941年第5、6期合辑上刊登了一篇名为《我的作战经验》的文章,其中有这么一条,“(三)演习据点攻击,过去我军攻击敌人据点,事先对于敌情地形,多欠缜密之侦察调查……”尽管夏文章中的意思是指对固定据点本身的侦察,但将此内容与本次作战对比,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未完待续……】

下期将继续讲述南昌会战的战斗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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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与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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