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之敌|不是骂大街的评论者,而是骂街都骂得毫无滋味的评论者

愚鲁说文化 2024-04-13 12:57:14

我们一定活在同别人的纠缠和纠缠不清里。爱一辈子难,恨一辈子更难,保持无修养、无教养一辈子难上加难。

写文章给别人看的作者,都会遇到挨骂这个问题。为利而写的作者乐于被骂,因为有关注度;既为利也为别的什么,总之有点追求的作者吧,倒是容易委屈、忧愤……挨骂之后,严重的要去打官司,但折腾得再响亮,不了了之的居多。

骂人的话和批评的话当然要区分开,后者不论中不中的,倘有像样的议论,尊重是一定要奉上的。批评固然分等,其目的却不在中伤或泄愤,多么不讲理的油盐店——顾客是顾客,掌柜是掌柜,基本规矩还在。骂人的人其实也可以分等。

第一等骂人者:疑似批评者,但目的还是过瘾

有的文章底下,评论人洋洋洒洒写了好多,猛一看是来讲道理的,所说却和文章要么毫无关系,要么驴唇微触马嘴。有几个名字,如果你要在文章里提到,基本就会招来这一类骂人者——尼采、哈耶克、钱钟书、胡适……若某篇文章里提到尼采对现代性的观点,底下一般就会有人跟:“哈哈,书没读通吧,尼采是反现代性的,你看他……又……”(省略200字)引用胡适或钱钟书,就会有人跳出来:“他也配?……”(省略300字)

若不想招惹这类人,办法其实很简单——只要尼采他们的名字不被看到,或换成“有人说“,这类人的肾上腺素就不会冲到指甲盖里。

麻烦的是,这一类人的说话方式狠狠影响了一些其实抱着诚恳初衷的评论者。有时忍住怒火和被带坏的评论者交流几句,发现也不是不能交流。如果一开始他就好好说话,我也不必“懵住”,他也不必“抱歉”,交流可能更深入些。——别人固然没有仔细阅读你的义务,也不应对你的劳动成果任意而为;仿佛你可以自由品评一个清洁工的地扫得干不干净,而不能踩出一串鞋印让他临时表演清理的办法。

第二等骂人者:骂人,然而有些创意

我喜欢听北京人骂人,不怎么带脏字,冷嘲热讽,损死你。王小波的《京片子与民族自尊心》记下一则故事:

我曾在美国华文报纸上读到一篇华裔教授的大陆游记,说到他遭服务小姐数落的情形:只听得一串京片子,又急又快,字字清楚,就想起了《老残游记》里大明湖上黑妞说书,不禁目瞪口呆,连人家说什么都没有去想——我们北京人的语音就有如此的魅力。

还有更精彩的:

八十年代初的北京小姐,就是洛克菲勒冒犯到她,也是照骂不误:“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在我这儿起腻,惹急了我TM的拿大嘴巴子贴你!”(原文不是TM)

——刚到北京读书的时候,京片子不灵光,没少被同学以语言的大耳瓜子生贴,但憋一会儿气就散了,毕竟骂得不恶心。此后辩论的技术有所长进,练起嘴来居然还有一些畅快。后来体会到,那些愿意和你张开架势对飚一段的,没什么坏心眼儿——看你不惯,或他自己不爽,收拾你一通而已。某次我和一个IP在北京的网友争论,实在烦了:“算了算了……拜拜拜”,“邦邦邦?客气啥,不年不节的。”一肚子激愤立即就“哈哈哈哈”起来。

这一类人里,偶尔有天赋极高的,陪着骂也成了一种消遣。有时甚至直接说:“咱们不说文章了,留言板里直接来吧”,那边吆喝着:“革命?同去,同去”,你一言我一语,本来也没什么仇儿,不一会儿就“哈哈哈哈”了。朋友分“酒友”、“诗友”,这种就是“嚓友”。当然,境界是提不上去的,无非“扪虱”扪得勤快,面前的二锅头油然而生假茅台的滋味。若不长记性,导入严肃话题……恕我时时呆愣在那儿,左脸一下右脸一下。

第三等:骂人只会骂脏话,毫无创意

这里面有两类,一类仿佛和作者血海深仇,但凡什么东西出来,就是“傻+AC之间”、“装+AC之间”等这些烂大街——称之为“下三滥”也辱没了其他同样下三滥但还没到这个程度的说法。若作者是立场有问题的坏人,报警就是;不够法律制裁也可以报告媒体平台。没必要为了不喜欢、看不惯而把观瞻搭进去。第二类,他们与作者可能没啥私人恩怨,但本身实在没有语言天赋。且苦且怜之。当然不全是他们的错,但都报应在作者身上。

有些作者朋友向我诉苦,怎么办啊,老挨骂的?我起初也只有那些片儿汤话,被逼到墙角要交代一个态度,只好说:你能写一辈子,他们还能骂一辈子?如果真把你们骂出去了,以后不就没这烦恼了?骂不出去的话,他们迟早会离开,然后由新人来骂。新人怎么办?他们还会离开,再腾出位置给后来人……我们一定活在同别人的纠缠和纠缠不清里。爱一辈子难,恨一辈子更难,保持无修养、无教养一辈子难上加难。

有不同意见很正常,宜就事论事,或起码骂得有才华一些。

初稿写于Swansea山中寓所,2013年1月16日星期三

改定于山东出差路上,2022年7月6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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