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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去何虫
我爹五两银子要把我卖进青楼,于是,我把自己十两银子卖给了傻子当媳妇。
我以为这辈子完了。
可是没有人跟我说过,傻子这么「秀色可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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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爹在厢房里跟牙婆谈价钱,我娘坐在炕边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道:「果儿,别怨娘,娘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你哥要去考秀才,不能太寒酸,开考前还要跟同窗走动。
「这眼瞅着又快过年了,还要买年货、给虎子他们准备新衣服,家里实在困难,养了你这么多年,也该是你回报的时候了。」
我的心一点一点冷下来。
不怨?
怎能不怨!
从我记事起,家里凡是好的都是我大哥。
他想要什么,家里都给买,哪怕是借钱。
就算他出门跟同窗吃酒,回来我娘都要问他累不累。
而我穿的永远是捡我娘的破衣烂袜,补丁摞补丁。
吃的永远是最稀的。
每天都要跟爹娘下地,回来还要做饭洗衣喂牲口。
每天起得最早,睡得最晚。
即便这样还是摆脱不了被卖的命运。
虽然我没去过青楼,但我知道,一旦进去,一辈子就毁了。
我冷淡地挣脱了我娘的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娘,你不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吗?」
我娘不自在地道:「咱们女人这一辈子,不出力就是享福。
「你去那里,再不用风吹日晒,做得好,还能有人伺候,也是不错的去处。」
那之前村里的二丫回来省亲,你们怎么背后骂人家娼妇!
我勾唇冷笑,啥也没说,转身出门。
我娘怕我跑了,急急地道:「果儿,你去哪!」
「他爹!果儿跑了!快拦住她!」
我从小被当男子驱使,上树摘果,下河摸鱼,哪个没做过,身手再灵活不过了。
我爹自然追不上我。
然而,我并没打算跑。
我又能跑到哪里呢?
这个世道里,一个年轻女子,独身在外,又能有什么好去处。
没多久,我去而复返,把一锭银子扔到了我爹娘面前。
「我把自己卖了,10两银子。」
原本脸色阴沉的爹娘,立马喜笑颜开。
一边摩挲银子,一边夸我能干,唯独没有问我把自己卖给了谁。
我的心沉了沉,一把将银子按住。
我爹眉头一下子立了起来,「你个死丫头,敢跟你老子抢银子!想讨打是吧!」
我垂了垂眼睫,低声道:「我把自己卖给了荣升当媳妇,徐大娘让你签了卖身契。」
我爹讶异地抬头看我,「你把自己卖给了那个傻子?」
我淡淡地点头,催促他赶紧按手印。
我爹动作倒是麻利,生怕人家反悔。
按完后,他还满意地拍拍我的胳膊,「不错,荣升家有钱,以后你哥娶媳妇,你还能帮衬帮衬。」
「徐大娘说了,这10两银子是买我的,不是娶。
「以后我们各不相干,别想占他们家一分钱的便宜。」
我爹不高兴了,「这闺女帮衬娘家天经地义,怎么能不管呢!」
「您要不满意,我就给徐大娘送回去。」我作势要收走银子。
我爹赶紧把银子揣怀里,忙喊我娘去帮我收拾东西,赶紧送到荣升家。
东西不多,就两套旧衣服,一身我还穿在身上。
临走的时候,我娘破天荒地塞给我一个煮鸡蛋。
我红着眼睛接过来,不是感动的,是为自己不值。
我哥天天嚷嚷吃够了的煮鸡蛋,我每年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个。
没想到,自己把自己卖了,还奖励我一个。
我爹生怕对方反悔,麻利地套好牛车,火急火燎地将我送过去。
到地方竟然连屋子都没敢进,一溜烟就走了。
我看着那逃也似的背影,还是红了眼眶。
收回目光挎着小包袱,我径直进了荣升的屋子。
谁知一进屋就听见他扯着嗓子大叫:「娘,有人偷看我洗澡!」
02
徐大娘出来的时候,我红着脸站在外面。
看到她,我的脸更红了,手足无措。
「大娘,我不知道荣升在洗澡。」
她促狭地看着我,「恩,这事儿怪荣升,大白天的洗什么澡!」
没一会儿,荣升穿戴整齐地从屋里出来。
唇红齿白,干干净净的。
虽然穿着粗布麻衣,但看着就像富贵人家的小少爷。
他一见到我,就惊慌地躲到徐大娘身后。
然后偷偷露出一双大眼睛偷看我。
就像我在后山看到的小白兔,纯稚懵懂。
让我突然有了一种罪恶感。
我低着头,手指不停地绞在一起。
这时,徐大娘笑呵呵地把荣升从身后捞出来,「荣升,不要怕,这是果儿,娘跟你说过。」
荣升快速地看了我一眼,又缩回徐大娘身后。
更像小动物了。
徐大娘说荣升怕生,让他先回屋。
然后她拉着我坐到院子里。
「丫头,我们平日里虽说接触得不多,但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
「荣升呢,虽然比你年长一岁,但是你看到了,他就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先前我们虽说好让你给他当媳妇,但还是要看你的意愿,我一向不喜欢强迫人。
「如果你不愿意,你把他当弟弟爱护也是可以的。」
说罢,她看向我。
睿智的眼睛里透露出认真。
我的心有些乱了。
原本已经做好了给傻子当媳妇的准备,但现在又有了另一条更好的路。
但是我也怕。
我怕没有婚约和血缘的束缚,哪一天会再次被抛弃。
到时候怕是我连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了。
似乎知道我的顾虑,徐大娘笑着拍拍我的肩膀。
「小丫头不用急着答复,人都是要相处才知道如何。」
「你也不要有负担,大娘也有私心的。」
「你且去休息吧,我旁边的屋子给你住,今天下午我已经收拾好了。」
徐大娘这么一说,我又开始觉得愧疚。
但是她说:「丫头,做什么事情都要深思熟虑,不要一时冲动。我不会用恩情挟裹你,也不要你一时冲动地报答。」
我忐忑地进了为我准备的房间,却在桌子上看到了下午签的那份卖身契。
徐大娘还给了我。
我脑中不禁浮现出这些年村里人对徐大娘的描述。
十几年前,徐大娘独自一人带着三岁的荣升从外面来到村里。
孤儿寡母,又年轻漂亮,打她主意的自是不少。
但谁都没料到,徐大娘并非寻常人。
3
一日,村头的王老二半夜偷偷翻墙进了她家,想要占便宜。
被徐大娘发现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将他四肢关节都卸了,扒光倒挂在村口大树上一宿。
第二天被发现的时候,王老二被吓破了胆,就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他媳妇是有名的泼妇,带着村里人去找徐大娘讨说法。
面对他们的辱骂,徐大娘只是轻哼了一声。
抬手抓起身边的一根木棍,用力向地上一砸。
地面瞬时出现一个三尺深的大坑。
看着村里人惊惶地后退,徐大娘不屑地道:「自家男人不管,却来寻受害的女子,你们是觉得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吗?」
从那以后,再没人敢招惹她。
就连村里的狗路过她家,都要夹起尾巴闭上嘴。
徐大娘虽然很少跟村里人接触,但是村里有事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灾年的时候,她会教村里男人狩猎技巧,教村里女人如何防身自卫。
易子而食的事情,村里没有发生一起。
村里人对徐大娘是又敬又怕……
可能是头半夜想事情,后半夜又睡得太舒服了。
第二日早上我竟然睡到了日头高升。
我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生怕第一天就给人家留下懒惰的印象。
刚推开门,就见徐大娘笑眯眯地正要叫我吃饭。
我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大娘,我起来晚了。」
「起来晚就晚了,怕什么!咱家不兴早起,荣升还没起呢!」
我快手快脚地洗漱完,原本想先喂喂鸡,等荣升起来一起吃饭。
没想到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原本我家就一天吃两顿饭,昨个下午我爹怕人家反悔,甚至没有吃晚饭,就把我送过来了。
徐大娘哈哈笑出声,「饿了吧,咱们开饭。」
「大娘我不饿,等荣升起来一起吃。」
饿一顿两顿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以前家里的饭都是可着我大哥和小弟吃,我要等到他们吃过了,才能吃。
有时候遇到可口的,他们吃得多了,那就没有我的饭了,一天吃不上一顿饭,也是常有的。
初来乍到,我怎么敢先吃。
但徐大娘好像跟我爹娘都不一样。
她拎着我的后脖领子将我提溜起来,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不客气地道:「像个猫崽儿。」
大手一挥,「等什么等,我们吃我们的。」
蒸红薯、白菜汤,还炖了一只鸡。
大娘给荣升只一样留下来一点,其他的都端上桌。
看到我碗里大大的鸡腿,我不禁红了眼眶。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吃过鸡腿。
家里杀鸡,我顶多能吃点汤蘸窝窝头。
「吃啊!愣着干什么。」
我一边流泪,一边吃完了一顿饭。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当人是幸福的。
相处了几天,我把家里的大事小情基本都摸清楚了。
我知道荣升平时巳时起床,吃过早饭会领着他养的一群芦花鸡在院子里消食;吃午饭的时候他时常会心不在焉,吃不了几口;每天晚上都要洗澡……
而徐大娘每天都风风火火的,早上起床后会在院子里打一套拳,我不知道是什么拳,但是看起来虎虎生风。
天气好的时候她还会去山上采草药拿到镇上卖。
我也终于知道为啥家里伙食这么好,但是两个人都干瘦的原因了。
大娘真的很好,但是她做的饭确实很难吃。
当再一次看到荣升扒拉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我没忍住,去厨房给他做了一碗蒸蛋。
大娘和荣升仿佛看到了什么珍馐佳肴,抢着吃得精光,连盘子都刮得锃亮。
徐大娘喜笑颜开地冲我竖起大拇指,荣升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让我有一种自己很了不起的错觉。
从我刚懂事起,就开始烧饭。
烧饭对于我来说,好像就是天经地义的。
从来没有一个人夸过我做的好。
我心里似乎有什么沸腾了。
从那以后,我担当了家里的厨娘。
自从吃了我做的饭以后,荣升对我亲近了不少。
虽然不会主动跟我说话,但是会腼腆地冲着我笑。
粉粉嫩嫩的嘴唇弯出好看的弧度,好像甜甜的桂花糖。
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我忙摇摇脑袋,将一树桃花摇散,心里默念:这是弟弟,这是弟弟……
不知不觉,我来到大娘家已经一个多月了。
个子竟然还长高了些,脸也圆了起来。
每次照镜子,我都会恍惚一下。
原来我长得还挺好看。
连大娘都说「果儿现在多喜庆,先前看着像竹竿。」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在院子里晒草药。
荣升吃过午饭,领着芦花鸡在散步。
看到被他喂得圆滚滚的一排芦花鸡,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我忍不住笑出声。
他看到我笑,以为我取笑他,不高兴地将背背对我。
我无声地咧咧嘴。
顺手从旁边扯了几根草,快速地编出来一个蝈蝈笼子。
我编的时候,荣升一脸感兴趣地盯着,看见我看他,又马上看向别的地方。
小孩子一样。
我逗了他几次,见他真的要生气了。
就把笼子塞给他,领着他一起捉蝈蝈。
我发现荣升其实一点也不笨,相反他非常聪明,还很善良。
他每次都会认认真真地陪着我捉蝈蝈,因为他觉得我喜欢。
之后发现是帮他捉的,他又会偷偷把蝈蝈放掉。
就像他觉得我提不动洗澡水,就会偷偷帮我把洗澡水提到门前一样。
他不傻。
他只是比一般人纯稚,简单,心思像水晶一样干净。
可是,我好像起了点小心思。
4
徐大娘很厉害,她每次去山里都能满载而归,有时候还能带些野味回来。
那天她又去了山上,傍晚还没回来。
我跟荣升去村口接她。
可等到了天黑也没接到人。
听说最近经常有狼群骚扰村子,我有些心神不宁。
我安抚住荣升,哄他先去睡觉。
然后我带着火把悄悄上山了。
这条路我以前采蘑菇的时候也经常走,因此不算陌生。
我没敢喊,怕把狼引来。
只能在山中乱走。
在山上转了大半个时辰,也没见到徐大娘的身影。
就在我打算换个方向找的时候,一个布条吸引了我的目光。
那是大娘上衣的布料。
拿起布料,我心里咯噔一下。
布料上有血!
我朝着找到布料的那处照去。
地上也有不少血迹。
我强忍着惶恐,往那片林子走去。
我记得前边有一个山洞,也许徐大娘会在那里。
果然我在山洞里找到了昏迷的徐大娘。
她看着很不好,半个身子都被血浸透了。
身上还有很多血迹,我不知道到底哪里受伤了。
我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我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就落下来了,颤着手缓缓放在她鼻子下。
突然一把大力握住了我的手腕,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徐大娘蓦地睁开眼睛。
目光锐利。
吓得我一哆嗦。
「大娘,我是果儿!」
徐大娘此刻跟以往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那个眼神,嗜血一般。
听到我说话,她愣了一下,似乎刚看清是我,然后松懈下来。
「嘶,果儿,你怎么来了?」
她努力地想扯下嘴角对我笑,却拉扯到伤口。
我鼻子发酸,眼泪止都止不住。
「大娘,你流了好多血,你疼不疼啊?」
「别哭啊,大娘没事,就是累了休息下,休息好了就回家。」
大娘一直都是生龙活虎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虚弱。
她费劲地抬起手,想要给我擦脸,伤口又渗出了很多血。
我赶紧抓住她的手,紧张地道:「大娘,你别乱动。」
好多血啊!
怕她再动,我赶紧擦干净脸。
然后仔细地检查了她的伤口。
好在只有左肩伤得较重,其余都是剐蹭的伤。
而肩膀上的伤口,徐大娘已经糊上了草药,止住血了,只是看着吓人。
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脸色惨白,身体冰凉。
我担心会发热,忙脱下棉袄给她穿上。
她却怎么都不同意。
于是我第一次冲她发了火,一边发火还一边哭。
「小丫头脾气见长了。」
她无奈地摸摸我的头,妥协了。
我蹲下身,不由分说地将徐大娘背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路上我怕她睡着了,不停地跟她说话。
甚至把小时候爹娘对我不好的事情都倒了出来。
她静静地听着,有时候还跟着痛骂几句我爹娘不是人。
然后又把我搂得更紧一些,似乎想要用身体温暖我。
可是她自己就好凉啊!
我忍不住又开始掉眼泪。
我们到山脚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
夜里的寒气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一抬头,就看到荣升提着个灯笼站在村口。
他看到我们过来,着急地想要上前帮忙。
一动却差点摔倒。
原来我刚走,他就出来了。
他站的时间太久了,脚都冻麻了。
我气得骂他。
添什么乱,冻坏了怎么办!
他低着头,眼睛红红的:「对不起,我很笨。」
「我知道你去找娘了,我不敢给你添乱,就想到在这等着……」
5
我的鼻子又开始发酸了。
眼泪好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这么多年哪怕再苦再累,我都没流过泪。
这家人怎么这么能惹我哭呢。
荣升看着我把棉衣给了徐大娘,他还想要脱了自己的棉衣给我披上。
被我喝止了。
他委屈巴巴地跟在后面,嘴里还嘟囔:「果儿怎么这么凶呢!像大白一样。」
大白是他养的大白鹅,虽然他天天喂,但就盯着他叨。
徐大娘就呵呵地笑着,时不时还扯到伤口。
又「嘶嘶」叫着。
这一晚以后,我们似乎都不一样了……
徐大娘不让我找村医,只让我每天帮她换草药。
她没告诉我怎么受的伤,我也没问。
令人意外的是荣升也没问。
只是心疼地想要帮他娘呼呼伤口,被徐大娘一巴掌打跑了。
「老娘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用不着你献殷勤!」
「去帮果儿晾衣服去。」
我也乐得轻松。
荣升很有耐心,他会把衣服的褶皱都一点点地抻开,然后再晾。
他也会在我洗衣服的时候,陪着我去。
然后帮我洗。
还会每晚给我烧水,让我洗澡。
等我洗过了,他再害羞地出来帮我把水倒掉……
大娘的伤好得很快,没几天就能下地了。
她好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钱,催促我去买件新棉衣。
我那件棉衣那晚天黑,刮破了。
露出了里面的旧棉花和芦苇花。
徐大娘看到以后,骂了我爹娘一下午。
然后她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去买两件新棉衣,再买几套新衣裳。
其实我穿着她的棉衣挺好的,但是拗不过她。
去了市集以后,我发现成衣都好贵。
还是买布料自己做合算。
自己做的话,我们三个人的衣服,才赶上一件成衣的价钱。
于是我买了几块布料和棉花,又买了些荣升喜欢吃的小吃食,欢欢喜喜地回家了。
到家以后,徐大娘看到我没买衣服,数落了我好一顿。
然后又火急火燎地拉着我让我给她量尺寸。
第一件棉衣自然是做给徐大娘的。
荣升趴在桌子边,好奇地看着我做。
还时不时地帮我穿针、递剪刀。
忙活了两天,棉衣终于做好了。
我刚剪掉线头,一抬头就看到徐大娘和荣升两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手里的衣服。
「丫头,做好了吗?」
我刚递出衣服,徐大娘就迫不及待地往身上套。
「小丫头手艺真不错!」
看着她欣喜的样子,我有点不好意思。
我做衣服的手艺其实不好,只能算普通,比不了大娘平时穿的那些成衣。
但是大娘说,心意最重要。
让我很窝心。
突然,我感觉袖口被扯住,荣升正委屈巴巴地看着我,「果儿不疼我,不给我做衣服……」
好像被抛弃的小狗!
我笑出声,「有,都有!」
「我们一家三口哪个都不会少!」
自从上次大娘受伤之后,我就预感到有时候事情要发生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
6
那天我和荣升在院子里晒草药,突然一只鸽子落到了背篓上。
荣升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熟练地抓住鸽子,在鸽腿上解下来一个小竹管。
当徐大娘看到那个小竹管后,叹了口气。
她把荣升支开,然后单独将我叫进屋里。
「果儿,我必须要离开一段时间,荣升要托你照顾了。」
她向我坦白,当初买下我,就是为这一天做准备的。
徐大娘拿出一个钱袋递给我,里面有不少银子,还有几张银票。
「如果我三个月后还没有回来,那这些银钱就当我给你的嫁妆,你今后如果遇到喜欢的人,就嫁了。
「至于荣升……」
她叹了口气。
「荣升的姨母是莱阳侯夫人,住在金陵,到时你托人捎个信让人来接他就行。」
我一直都知道徐大娘不是普通人,她虽然在村子里生活多年,但她跟我们不一样。
虽然很舍不得她,但是我也知道留不住她,只能强忍住伤感让她放心。
「大娘,你什么时候走?」
「马上就走。」
「那荣升……」
她眼中闪过一丝难过:「他懂,他都懂。」
帮徐大娘收拾完行李,我目送着她离开。
遗憾的是,临走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荣升。
徐大娘不让我再找,她望了一眼住了多年的老房子,垂眸掩住眼中的情绪,利落地转身离去。
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心中涌上无限伤感。
这时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我回身看到荣升满脸泪水地望着徐大娘消失的方向。
「娘看到我哭,会难过。」
7
徐大娘走了以后,荣升大病了一场。
等好了之后,这段时间养出来的肉又都消失了。
我心疼地变着法地给他做好吃的。
他也配合着我,努力让自己长胖,更健康。
他表现得很懂事,再不睡懒觉,每天早早地起来做饭。
主动包揽很多事,虽然以前他也会帮我做,但是现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我知道,他怕自己成为我的累赘。
怕我也离开他。
他在害怕。
我叹了口气,抓住他忙碌不停的手。
荣升,你不要这样。
「你和大娘都是我的亲人,我不会丢下你的。」
他低下头,讷讷地道:「我们不是亲人,你的亲人前几天来找你了。」
他说的是我爹。
我爹得知徐大娘走了,又打起了歪主意。
他说给我定了门亲事,隔壁村的王老二,让我收拾收拾跟他回家。
王老二都快五十了,孙子都跟我差不多大。
让我去做填房,我爹可真疼我。
还没等我开骂,荣升就拿着大扫帚劈头盖脸地打了我爹一顿。
我原本以为他不在意,没想到一直搁在心里。
荣升说完了话,也不看我,别扭地低着头,玩着手指。
我笑望着他:「那怎么能算亲人呢?
「这样算不算?」
我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他像被烫到了似的,瞬间就跳开了,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指着我:「你你……怎么那么不知羞啊!」
我呵呵地笑,作势还要上前。
他脸涨得通红,慌乱地跑开了。
一直到晚饭时间,他都把自己关在屋里。
我去敲门,他也不应声。
我心想不会真生气了吧。
「荣升,我进来了啊!」
我推我推门进去,就见他坐在桌边。就见他坐在呆边。
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就是不看我。
我把饭放在桌边,心想给他留点空间,不逗他了,刚转身就被他扯住了衣袖。
他脸色通红地小声嘟囔:「我娘说过,亲了人要负责。」
「你不是说我不知羞嘛!我都伤心了呢!」
他不自然地扭过脸,莹白的脖子通红一片,抿了抿嘴道:「那我亲你一下,我也不知羞,咱俩就扯平了。」
小样,还挺会打算盘的。
我哈哈地笑出声,捧着他的脸又亲了两下。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荣升!」
他红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那你又亲我了,是不是答应当我的媳妇了?」
我说:「我早就是了啊。」
他说那不一样,然后眼睛弯出了一对月牙。
他说:「果儿,我会对你好的,你不要丢下我。」
8
我爹又来了两次,最后一次还带了王老二。
王老二龇个大黄牙,一口一个「我比傻子强多了」。
气得我浑身发抖。
我从厨房拿出两把菜刀就砍上去了。
吓得王老二撒腿就跑,我追了他二里地。
最后还是荣升把我背回来的。
他笑眯眯地道:「果儿,我今天很高兴。」
我揪了下他的脸:「你高兴什么啊?」
「你为我打架了!」
「可是村里人都说我像泼妇啊!」
他摇摇头,将我的手放在心口:「你跟我娘一样好。」
我将双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暖暖的。
他呵呵地开始傻笑。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跟他一起傻笑起来……
9
「果儿,你怎么了?」
刚睁开眼睛,我就看到荣升担心地看着我。
他将手覆在我的额头上,紧张得不知所措。
「我没事,就是肚子疼。」
没想到说出来以后,他更担心了。
「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吗?我们去看大夫!」
说完他就蹲下来要背我去找村医。
看到他不知道实情不罢休的样子,我只能红着脸告诉他是葵水来了。
结果他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问我:「葵水是什么?」
我羞得将他推出门。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他又回来了。
手里还端着一个瓷碗。
我好奇地问他是什么?
他脸红彤彤地,眼睛故意避开我:「红糖水。
「喝了肚子就不疼了。」
他拿着小勺,先轻轻吹吹,再一勺一勺地喂给我。
喝下去大半碗以后,肚子真的好多了。
我问:「你怎么知道红糖水能治肚子疼的?」
他吞吞吐吐半天,我才知道。
他被我赶出去以后,还是很担心我,又怕再进来惹我不高兴,就去找村医了。
村医告诉他,喝点红糖水能缓解。
看着他红着脸,又时不时偷瞄我,我问:「村医还说了什么?」
「揉揉肚子会好很多。」
我故意撒娇道:「可是我身上没有劲啊。」
「那我给你揉。」
他将手使劲搓搓,直到搓热了以后,才红着脸放在我的肚子上,轻轻按揉……
热乎乎的手,缓和了我的疼痛,我不知不觉睡着了。
半梦半醒中,我听到他轻声低喃:「果儿,不疼不疼……」
我忍不住咧开嘴:有他在,真好。
10
过了小年,眼瞅着就要过年了。
但是徐大娘还是没有消息。
我暗暗着急,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每次去镇上,我都去找过路的商队打听。
但是仍然一无所获。
今天又有市集,我领着荣升一早就来了,要买一些过年的东西。
买完了过年的肉,我还想再给荣升买些糖果。
他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但是在我面前又强颜欢笑。
正跟老板讨价还价的时候,发现荣升不见了。
我一下就慌了,到处拉着人问有没有看到荣升。
有人说看到他被一个锦衣男子领走了。
顺着那人指的方向,我急急地追上去。
刚到胡同口,就听到荣升大喊:「放开我!」
荣升!
我瞅了瞅旁边,连根棍子都没有。
听着荣升挣扎的声音,我心急如焚。
心一横,抓起旁边的破筐就冲了进去。
看到一个男子背对着我,正抓着荣升的胳膊,使劲地拽他。
我二话没说,将手中的破筐就扔了上去,正好扣在了那个男子的头上。
然后我上去补了一脚,扯着荣升就跑。
一直跑到村口,才想起来买的东西都落在了胡同口。
「荣升,刚才是怎么回事啊?」
荣升还没等回答,我俩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你说你是荣升的舅舅?」
我怀疑地看着面前的锦衣男子。
因为刚才我砸了他一竹筐,他到现在还对我不爽,不屑跟我说话。
他一抬下巴:「荣升,你去收拾收拾,咱们一会儿就启程!」
「你谁啊,说跟你走就走啊!」
那人高傲地道:「我不想跟你多言,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你打我,我没有追究就是对你最大的仁慈了。」
他威胁我,「不要惹怒我,后果你承担不起!」
荣升冲上前,将我挡在身后。
「我不走!这是我家,你们都走!」
那人见说不通,使了个眼色。
他手下几个人立马围上来,抓住荣升就要将他强行带走。
我自然不让,冲着那几个人拳打脚踢,又咬又挠。
荣升也有样学样。
因为怕伤到荣升,那几个手下也不敢还手,只能受着。
锦衣男子看到一团乱的几人,咬牙切齿地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我趁机将荣升夺回来,挡在身后。
「拿出来你是荣升舅舅的证据,还有说清楚要带他去哪儿!」
锦衣男子说他叫徐良,是徐大娘的二弟,受荣升外祖所托接他回家。
他拿出了一块双鱼玉佩,上面刻着一个良字。
我在徐大娘身上见过相同的玉佩,上面刻着斐字。
而徐大娘就叫徐斐。
徐大娘说过,这是她娘给她的。
看来,锦衣男子确实是荣升的舅舅。
而他既然能找到这里,想必也知道徐大娘的下落。
跟着他走,或许就能找到徐大娘。
但人心隔肚皮,即使是荣升舅舅,我也不可能放他独自带走荣升。
「徐大娘将荣升托付给我,他到哪儿我必须跟着去。」
徐良思考了一下,同意了。
我和荣升简单地收拾了下,就跟着徐良上路了。
一路上还算太平,吃住都是徐良打点。
在马车上颠簸了半个多月,我们进了金陵。
我还记得,徐大娘说过荣升的姨母就住在金陵。
看来我们离找到徐大娘又近了一步。
谁知道,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11
我不知道荣升外祖是做什么的,但是他们家看着就不是普通人家。
府邸大得几乎赶上了我们整个村子。
我们刚到,就有个胖胖的管家引着去主屋,说是去见荣升外祖。
刚到门口,我就被挡在了外面。
荣升看到不让我进去,他抓住我的手,扭头就往外走。
管家急急地拦住他:「我的小祖宗啊!丞相大人在等你呢,你不能任性!」
「你们不让果儿进,我也不进!」
管家还要对他说教,就听到屋内咳嗽了一声:「让他们进来吧。」
管家恭敬地送我们进去。
荣升外祖是一个瘦瘦的老头,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看起来特别精明,不好相与。
他问了荣升几个问题以后,皱了皱眉,然后摆手让我们离开。
刚出门口,我就听到他说了句:「怎么是个傻子?」
我握了下拳头,转身就要冲进去骂他。
但是荣升握住了我的手,轻轻挠了挠手心。
他安抚地冲我一笑,仿佛告诉我他不在意。
我心疼死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我懂。
我只是看不得他委屈。
管家把我跟荣升分别安排在两个不同的院落,相隔很远。
荣升不满,一直闹,但是管家说这是丞相的吩咐,他没有办法。
我看没有转圜余地,安抚了荣升,悄悄跟他说,我有时间就来找他。
他依依不舍地目送我离开。
这是我们俩相识以来,第一次分开。
我原本想着,即使分开住,白天也可以在一起。
然而我想得太天真了。
我被软禁了。
看守我的丫鬟不让我出门。
我开始担心荣升看不见我,会不会害怕,会不会不好好吃饭。
过了三四天,我实在忍不住了,打算夜里偷偷爬墙出去找荣升。
结果他竟然先来了。
他是爬墙进来的。
一跳进来,他就不顾一众丫鬟惊异的眼神,一把抱住了我,委屈地道:「果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看到他活蹦乱跳的,我的心安稳下来,赶紧问他这些天过得好不好。
他哭唧唧地扯着身上的衣服给我看:「果儿,他们把你做的衣服扯坏了!
「还有个女的,总要脱我衣服,还扒我裤子!她们说是外祖父安排的。
「这里的人很坏,不让我见你!
「果儿,我好想我们的家。」
看着他瘦了一圈的小脸,我很是心疼。
但眼下的形势又由不得我们。
我拍着他的肩膀安抚。
他故意委屈巴巴地将头放在我的肩膀上,趁着丫鬟们没注意,悄悄地对我说:「我偷听到外祖说,我娘明天会回来。」
我突然激动起来,终于找到徐大娘的下落了。
我轻轻地握了下他的手。
我知道,他懂。
我们明天就能回家了。
12
徐大娘是身披铠甲,脚踏战靴出现的。
她一枪就挑了徐府的大门,带着几个卫兵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那气势,无人敢挡。
她站在门口要人。
徐丞相阴着脸,呵斥她目无尊长。
她并没有理会:「父亲,今日你若不交出我儿和闺女,休怪我砸了丞相府!」
「放肆!」
徐大娘也不多废话,一挥手,身后的几个卫兵开始动手。
「住手!」
卫兵们只听徐大娘的,身手利落,摔东西都特别干脆。
徐丞相气得差点没死过去。
看着前院砸得差不多了,我牵着荣升跑出来了。
「大娘!」
「娘!」
一听到前院有动静,我俩就爬墙跑了。
之前不是跑不了,而是知道没有徐大娘,我们即使跑了,也会被抓回来。
刚看到威风凛凛的徐大娘,我特别惊喜,拉着荣升就要上前。
谁知荣升扯住了我,说:「他们欺负果儿,让娘报仇!」
于是我俩等着徐大娘将前院都砸干净了之后,才跑出来。
大娘摸摸这个,掐掐那个,一手搂着一个转身就走。
「徐斐,你个畜生!站住!」
徐大娘鸟都不鸟他,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徐府。
此时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
她冲着追出来的徐良说:「我徐斐从来不是谁的傀儡,我不效忠任何人,护国将军只护百姓!」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欢呼声。
「将军高义!」
下一刻,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徐大娘带着我和荣升潇洒地离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大娘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13
「我去打仗了。
「几个月前,黎国开始进攻我们封国,边境附近的几座城镇皆被黎国屠城。
「那日,我受伤也是因为发现了一队黎国探子,而被打伤。」
我这才知道,徐大娘就是我们封国那个传说中的护国将军。
其实当初给她上药的时候,看到她纵横交错的旧伤,我就应该想到的。
当年几大邻国联合攻打封国,眼看就要攻到都城。
她以女子之身披挂上阵,所向披靡,联军节节败退,最终不得不签订停战协议。
后来,天下太平了,徐大娘就解下军职,将军权归还于皇上。
游山玩水的路上,她结识了一个书生。
书生博学多闻,优雅风趣。
她和书生相爱了。
徐丞相知道后,大怒。
他本是想送徐大娘进宫的,但是她却与穷书生喜结良缘。
于是他在徐大娘出门的时候,找人抓走了书生。
而书生在奔逃的途中,不慎摔下悬崖。
当徐大娘找到书生的时候,他已经死去多时。
徐大娘大痛。
她大闹丞相府,将参与的人全部打杀,并与徐丞相断绝了关系。
而那时候,她已经怀了荣升,因为气血攻心,又终日奔波,荣升生下来就与普通孩子不同。
之后她带着荣升隐居在我们村子十几年,直到这次黎国单方面撕毁停战协议,她才暴露身份。
而徐丞相闻风而来,想通过荣升来拿捏徐大娘,握住军权。
显然他失败了。
可见他当年的亏还没吃够啊。
徐大娘再次将兵权交还皇上,换回一身普通的装扮,像一个寻常的母亲一样,带着我跟荣升游山玩水。玩水。
我们去了很多地方,了解了很多的风土人情。
一年以后,我们又回到了小村子。
因为我有身孕了。
番外
生孩子的时候,我难产了,生了一天一夜才生出来。
荣升哭了一天一夜。
等我清醒过来,看到的就是肿着一双核桃眼的孩子爹。
那天以后,我觉得他不一样了。
他还是很依赖我,但是却想要努力撑起这个家。
他把我当成了易碎品,什么活都不让我做,努力地学习各种技能。
他很聪明,一学就会。
但是我很怕他把自己逼得太紧,会不快乐。
我忧虑地跟婆婆说出自己的心事。
谁知婆婆竟然哈哈笑起来:「你呀,怎么这么傻!
「你不要总想着保护他,荣升是心思单纯,但是他也是个男人,他想要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你要让他成长。
「难道你还想下次生孩子的时候,让他抱着大宝在你边上一起哭吗?
「以后,孩子会越来越多,他不长大,累的是你!
「丫头,该放手了!」
我一直知道婆婆是个洒脱、有大智慧的人。
所以她说的话,我听。
后来也证明她是对的。
当我生老三的时候,荣升已经能淡定地背着老大,抱着老二,坐在门口给他们剥豆子了。
「奶奶,奶奶!你再演示一下刚才那一招!」
顺着窗口看到婆婆领着一群小豆丁练功,我和荣升相视一笑。
相濡以沫,岁月静好。
完